季翦终于离开这个狭小的家,他轻轻敲对面的门,开门的是赵逢秋。她大概是真的很累,精神不太好,连说话都哑哑的:“小季啊,你来啦。”
“邵游光…”
“他不在家呢,”赵逢苍白地笑了笑,“他都不怎么在家的,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于是季翦满城地去找邵游光。其实他累极了,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他也没比邵游光好到哪里去,但他非要见到他不可。季翦走便了整个城市,所到之处满目疮痍,全都是洪水留下的后遗症。或许是抱着侥幸心理,他去了很多地方,有好些都是他们一起去过的,最后他才去到埋葬邵真真的地方。
其实他多了解邵游光啊,他早就知道是这样,可还是不愿意直接面对最坏的结果。
那天季翦满满爬上山冈,四周环绕着他的都是冷冰冰的墓碑,石头的,有好多都荒草丛生了。他回头往山下看,就看见淮河流过去,岸边大片大片的芦花都在盛开,洁白又柔软,像一阵又一阵温柔的浪。你看,生活多么具有戏剧性啊,不仅是糟糕的部分,好的部分也是。
邵游光的背影就出现在一群墓碑中间,季翦一眼就看见他,因为人活着,就永远和“物体”不一样。他身影曲线柔软,仅仅一个背影,季翦就知道他还在难过。
大概是相同的气流和磁场让他感知到的吧,季翦才不信什么心意相通。
他突然不合时宜的在这时候体会到了宋曼枝身上所谓不顾一切的“烈”性。这是一种杀人杀红了眼的快感。我喜欢男人,但我就是个人啊。
我就是个人啊,我可以行使任何作为人的权利,包括饿了吃要东西,困了要睡觉,有欲望要发泄,也包括可以和男人做爱。
他像一张在阳光下摊平的纸,风一吹就去到某个既定的方向。他畅快地在心里骂出来,去他妈的这个世界吧。他想要上前去吻邵游光,不再是浅浅的一下,而是要把这个吻加深,可以吮吸舌尖和口腔内壁。他要跟他讲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讲好多遍才好,要把这些年的都补回来。这就莎士比亚写的一个“是”或者“否”的拷问句,站在天平的两端,他两都是哈姆列特,每个人都是哈姆雷特。只要得到的答案登对,他们就可以永远真正意义上的离开这里。
可是一直等到季翦走到邵游光身后,邵游光都没能回头来接住这个拷问。季翦脚步声不轻的,邵游光一定听出来了。
他不理他,就让季翦干站着很久,
过了一会突然问:“真真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我…”
“嗯?”邵游光转过来问他,似乎奇怪他以“我”为开头的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