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灵几日,全都是虽然寿数不足但人生享福,此时火星终于落下,烈风骤起,火铺天盖地。
乐则柔笑出声,猛地坐直了,狠狠推开安止,对他大吼:“你们都是胡扯!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根本不懂!”
安止不知怎么回事儿,被她吼的发懵。
“口口声声说都是福气,凭什么?你们凭什么这样说?你知道她过得是什么日子吗,你就凭她两个儿子和一个连面都见不着的丈夫,说她过得好?你们有没有良心!”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她锐冷的双眼燃着怒火,压抑多年的愤恨再也拦不住。
“她从福建远嫁湖州,丈夫常年在外做官,两个儿子从小就被抱到太夫人膝下抚养,她每日能看多久都有时辰约束,稍微长大一点就被送到书院,再之后就是来京城随父亲读书。她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最亲近的是个嬷嬷。打理乐家庶务伺候婆婆,天天卯时即起,干熬了二十年,万事都要为丈夫打算。
这样的日子,你管它叫福气?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乐则柔说着说着就破了音,脸上布满泪水,但她根本不知道。
安止试图抱她安抚,一手虚扶着她肩膀,“不哭了,不哭了,不委屈了啊。”
“你别碰我!”乐则柔甩开他,动作太大,撞歪了紫檀的炕桌,安止立刻要察看她磕在哪儿了,被她狠狠推远。
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指着安止,手一直在抖,哆嗦着嘴唇声嘶力竭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把后院女人做的事都当做理所当然,做牛做马一辈子,末了还要夸是有福气。哈!三伯父早起晚睡是不容易,那三夫人呢?居然是有福气?常年见不到丈夫是福气吗?为丈夫纳妾照顾庶出子女是福气吗?”
过度的哭泣使她痛苦痉挛,上气不接下气,干涸在岸上的鱼一般张口喘着。
安止不顾她的挣扎,强行抱住她,一下下给她顺后背。
如果非要形容乐则柔,是一湖水,平日幽幽静静温和无害,但是谁都看不见底,不知道心思究竟有多深,情绪最激烈时也不过是水面微微波澜。
三夫人的死像是忽然开闸,让她淤积的情绪骤然涌出。
安止一直知道她害怕受制于人,也戒备心重不肯轻信他人,可人生一世,不过刚刚走了十几年光阴,她怎么就能断定自己遇不见良枝可依,能为她遮风挡雨,免她种种磋磨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