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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父亲带着她年年南北奔波,教她做生意,教她学经略,恨不得她一夜之间长大,有立世的本事与自保的能力。

于是十岁的乐则柔时常在马背上睡觉,用“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激励自己,咬着牙只求活命。

今时今日,她拿着家主印信到了父亲坟茔前,想告诉他女儿终于能扬眉吐气活在乐家巷,不用再战战兢兢看人眼色,午夜梦回也不用担心自己悄无声息被沉塘。

十几年的谋划有了结果,梦寐以求的地位到手,一场大闹无人再敢轻视,她该高兴的,但一直顶着她的那口气似乎轻飘飘散了,心口莫名其妙地空。

玉斗离开,六巧丧命,陪她一路过来的人,渐渐都走了。

一本账如照妖镜,魑魅魍魉都现形,也彻底破碎了她最后半分奢望——她居然以为权势之前会有情分。

算来算去,而今除了钱和权势,她说不清这些年留下了什么。

此时她如愿以偿,却很想抱着谁大哭一场,想说与人争斗并非乐事,想说自己疲惫又厌烦,觉得一切都没意思透了,说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走,去哪儿都行。

可是跟谁说呢?

脑子里过了一圈,谁都不好说,即使对安止,也牵涉逸王,未可全抛一片心。

她也不想和谁说。

满腹心思,真论起来却无从出口,张口欲语,只道天凉好个秋。

松柏蔚然环绕,无声注视,远天南归雁划过又一回光阴更替。乐则柔看着楠木盒子中的田黄石印,无声地笑笑。

她最后给灰白的石碑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开。

山路曲折,明儿还要继续过,她还是干系着乐家前程和湖州无数人生计的乐七姑,无论人心煎熬或迷茫,太阳照常。

“七姑,我背你下去。”豆绿过来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