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让乐则柔提起十二分心神,“不敢当请教二字,冯尚书想问什么,在下若能回答,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七姑过谦了,自永昌年间七姑便在湖州行善,永昌十八年旱灾,江南六省如陷水火,乐家率先施粥修井,以工代赈,颇有成效,被先帝嘉奖为江南各州府典范。”
他看着乐则柔忽而摇头一笑,叹道:“那时候七姑不过十六岁,就能一手主导此事,真是英雄出少年。”
若不是再三确定,他本以为是乐家老太爷授意行事,根本不敢信背后竟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不显山不露水,稳湖州一城安宁。
倘若乐则柔托生为男,朝廷恐怕又是另一番局面……
他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借饮茶遮掩过去了,不疾不徐继续说:“南迁之后难民涌如潮水,先帝晚年没少为此头疼,而红巾军最猖獗之时湖州仍然能安稳无恙,七姑当居首功。”
“做民生这篇文章,大宁满朝文武无出七姑之右者,冯某特来求教。”
乐则柔略一欠身,“冯尚书言重了,湖州安定全都仰赖先帝和当今圣明,本地府君爱民如子,在下只是略尽绵薄而已,万不敢居功,更不敢谈什么指教。”
她不知道冯子清想说什么。
自永昌十八年那场旱灾起,她以工代赈不是一天两天。个中道理大家心里都明镜儿似的,鲜少有人去做,无非钱权分割僵持牵扯。
如果他说的是这件事,那答案明摆着,没人愿意费力气和笔墨誊写而已。
指尖钧瓷茶盏闪着妖异釉色,乐则柔垂眸静等下文。
冯子清呵呵笑了笑,并不在意她的官样文章,坦然道:“以工代赈这条路暂且不论,各地善财难舍,让他们出钱比要命还难。”
“冯某想请教的是‘定买法’。”
乐则柔眼波微微一闪,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
所谓‘定买法’,便是先‘定’后‘买’——譬如绣娘从布庄取素绢和丝线来刺绣,之后将成品交给布庄,领约定好的工钱。
如此一来,绣女除了回家绣花之外全不用管,省了自己采买的钱,起始成本大大降低,既不用担心绣品销路也不用担心价格,甚至在做工之前就能领到一成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