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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则柔好笑地摇摇头,“恕我孤陋寡闻见识浅薄,永昌年间江南大旱饥民相食,说句人间地狱也不为过,可我没听说朝廷拨下来多少银子和粮食,全都是各地自行筹备赈济。

哦,也不对,”

她一拊掌,笑眯眯地说:“还是拨了一点的,不到十万两,扔在江南连个水花都看不见,遑论那点少的可怜的赈灾款要经过重重盘剥——王爷经历过人间疾苦,大概也知道最后能有多少真用在百姓身上。”

逸王当然知道历来落到百姓手中的赈灾款十不足一,他想说剿灭世家肃清吏治之后自然不会如此,被乐则柔略一抬手,示意先听她说完。

从远赴辽东至今,乐则柔是第一个让他等着说话的人,还顺畅自然理所应当,逸王不合时宜地想笑,又很快收敛心思。

听她说:“我从那个时候就想,与其指望着皇帝饥荒年间能赈灾抚民,不如想法子藏富于民,有个天灾人祸靠往日积蓄自己能救自己,不至于沦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

至于您说的三家分立难以抵御外侮,这话确实有道理,但无需因此太过忧心。北面党夏男丁尽亡元气大伤,至少十五年内缓不过这口气儿来。

周围诸小国安分守己,只有东边的落桑不安分,时不时有海盗上岸扰民,但对付他们有福建水师就足够了。

想来想去,大概外侮一时半会儿是没有多少的,至少现在不用太忧心,以后的事情就留给子孙操心吧。”

三家分立是乐则柔无数个夜晚思索推演得出的最好局面,至少是十年内最合适的格局。

给民生恢复的时机,也给工商业长大争取时间和空间。

逸王明显不赞同她的话,往后一靠“哗”地打开折扇,蹙眉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你也知道党夏十五年后情况未卜,何不现在就促天下一统,以免去后顾之忧。”

“那皇帝谁当?皇权由谁来约束?”乐则柔反问。

逸王眉头突地一跳,霍然抬眸看向乐则柔。

他从未想过约束皇权的问题,不仅是他,就连江南世家的老狐狸们也未必敢明目张胆说约束皇权。

冰鼎渗着雾气,萦绕乐则柔眼前如笼青烟,她神色淡淡,像是犹嫌自己前一句话不够惊人,又说:“王爷可成一代明君,可您能保证以后代代都是明君吗?真出了商纣王亡国,又有谁能给万千百姓赔命?”

逸王脸色倏忽阴沉得能滴水,乐则柔眼皮都不抬,自顾自慢条斯理地捋着整齐的衣袖,姿态放松语调温和,针针见血,“□□皇帝圣明无私,开国时将君臣共治,不可废宰相写进天宪,就是为了有人能约束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