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上糊的纸破损了一块,二人凑近,就听黄生年喘着粗气道:“你那些老乡,是不是闯祸了?”
女子轻咳一声,说话十分缓慢:“你胡说什么?我们在城里,安分守己做点小生意,就怕被官差找麻烦,哪敢惹事?你们中原人就是麻烦。要不是战乱,又碰到灾年,我们干什么要到这里来混饭吃?”
女子没说几句,又咳起来,可就算是生气,声音也是又轻又柔,落在人耳朵里,就像有人在耳边吹气一样。
旁听的人都觉得耳酥,更别提被哄着的黄生年了,立马换了语气,倒了一碗水给她:“我就是问问,你别生气。这不是官差找上门来了?前日来了一回,昨天又来了一茬,今天还来了两个,莫名其妙!”
女子悠悠的叹了口气:“我原先不肯进你家的门,就是怕将来连累你,连累孩子。蔚国都灭国多少年了,一出了事,还是怀疑我们,说什么蔚国余孽。其实,什么余孽,都是那些王室贵人们闹的,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在哪里过日子不是过?”
黄生年听了也觉难受,可没有反驳,反而说了一句:“你不进门也好。她没有儿子,拿幺儿当亲生儿子看待。你就放心吧。”
等女子喝完水,他拉着幺儿的手,好似无意的说起:
“今天来的这两个,真是怪了,非说幺儿长的不像我。你说说看,这些官差,是不是闲的?查不出案子就骚扰我们普通百姓,虽说幺儿早产,七个月就生了,可的的确确是我的孩子……”
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说到底,黄生年这个男人,没主见没本事,却格外在意自己的“根”,心里存了一点疑惑,立刻就按捺不住来问了。
可女人还是没动气,轻轻柔柔的道:“你是怀疑我,怀疑幺儿?这也没什么。你要是疑惑,就送回来给我吧。我原先怕连累他,让你带着,给他一个清清白白的身份。你要是不信,送还给我。当初为了孩子,我给你不少银钱,也就归你了。我如今有这房子,好歹能把儿子养大。若是京城呆不下去,就带他回蔚州扎根。”
黄生年看她说的这么干脆,哪里舍得让她带走自家的“根”,急忙认错。
两人听了片刻,又原路翻墙出了小院。
“看来,黄生年突然暴富,是因为这个蔚州女子。”谢无咎道,“这黄生年真是无耻,占尽了女人的便宜,又不敢得罪家里的母老虎,现在还任由这女子一个人在外面孤苦伶仃,连争都不敢替她争一争。孟大人,若是你如今一穷二白,突然有个女子跑上门来,给你钱财,还要给你生孩子,最后还不要名分,你怎么想?”
孟濯缨摸摸下巴:“挺美。”
谢无咎无语片刻:“孟大人,你就不想想,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孟濯缨道:“别人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常碰见,也属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