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孩子都有一整片属于自己的玫瑰园,两面宿傩却守着这一枝玫瑰,每天给他浇水,终于,他心里的荒地里也开出一朵小小的花,是绿色的,很奇怪,两面宿傩却很珍惜。
他想要变得好一点,不然,他怕玫瑰也死掉了。
那是两面宿傩第一次为一个人打开了心,让他和小小的玫瑰,还有那颗星星成了他的所有物。
种子终于发芽,伏黑惠每天都带着相机和他一起记录,他看着那颗种子慢慢变成翠绿的叶子,心中像是有什么也要冲破土壤。
那一天,两面宿傩睁开眼,外面阳光正好,他下意识往窗外看,外面的绿色里走了一点点红。
两面宿傩呼吸急促,他猛地按下紧急铃声,伏黑惠赶到的时候,两面宿傩正趴在窗户上,好奇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伏黑惠在阳光下笑出声,“这是草莓。”
两面宿傩等伏黑惠把红色的果实递给他,然后张口咬下。
好甜,又香又甜。
伏黑惠进来“牢房”,两面宿傩吞下最后一口,然后抱着伏黑惠的腰痛哭出声。
伏黑惠也红了眼眶,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绝望,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重生。
…………
“都叫你不要再去危险的地方了,你看看你这一身伤……”伏黑惠紧皱眉头,他拿着棉球的手有些抖,任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受伤都不会好受。
“没事的。”两面宿傩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笑得痞气。
他已经21岁,距离他进来精神病院,已经十年。
两面宿傩争气,他想做的事情就不会完不成,他强迫自己吃药,吃饭,强迫自己去读书,写字,学习一种完全不一样的观念,他有时抑郁症发作想过去死,却咬着牙生生忍下,他躁狂症的时候想横冲直撞,最后只是在健身房一夜不睡。
伏黑惠是他唯一允许靠近的人,他就像以前那些毒贩,迷上了叫做伏黑惠的毒品,从此只为他活着。
他找到了自己愿意停下来的地方,那是伏黑惠的给他的地方,谁都不被允许进来。
他努力让自己变好,只是想从那个小小的牢房出来,然后站在伏黑惠身边,把他身边的“敌人”全都赶走,自己占有着宝藏。
他原本只是以为这是自己想要对一件物品的占据,却在某一天抱住已经比他矮的伏黑惠时,心跳如擂。
他好喜欢绿色的星星,以至于他愿意为那颗星星搭一座天梯,即使没有终点。
他终于通过了心理测试,离开了那个有窗户的牢笼,他已经可以用国家的资助独立了,却依旧赖在伏黑惠身边,住在他的家里。
他要永远守着他的花。
两面宿傩不会放走伏黑惠,伏黑惠同样也舍不得这个陪伴了他将近十年的孩子。
他看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狗被他捡回家,洗得干干净净,变得容光焕发,他后来接手的所有病人都再没给他带来这样的冲击了,十年,他用了十年去感化一个人,最后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伏黑惠孤身一人,怎么能不喜欢一个全身心都给了自己的人?
可是两个人谁都没有说,他们怕给对方吓走,再也找寻不到。
两面宿傩的病这几年没有再太过反复,偶尔有病情回潮,也能凭着两面宿傩的意志压过去。
他当了缉毒警察,为此,伏黑惠还单方面和他大吵一架,最后在两面宿傩带着微笑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两面宿傩的素质足够优秀,又因为他之前的经历,他接触的都是危险的任务,难免会受伤,伏黑惠总是在半夜给他换药,然后心痛又骄傲。
这可是他养大的男生,两面宿傩选择了他,他也选择了两面宿傩。
“好了,我没事的,你早点睡。”两面宿傩把医药箱收拾好,轻轻抱了一下伏黑惠。
伏黑惠虚环着他,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明天,我们去一趟我以前住的那个房间吧?”两面宿傩突然开口。
伏黑惠愣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两面宿傩为什么会想要回去,只是下意识同意他的话。
两面宿傩轻笑,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伏黑惠就被两面宿傩拉起来洗漱,洗漱台上一蓝一绿的牙杯相得益彰。
两面宿傩准备了早饭,这也是他这十年里学过的技能,早饭很香,伏黑惠吃得很满意。
两面宿傩笑着把他手里的寿司拿下来:“好吃也不能吃撑。”
伏黑惠耳根泛红,不知道什么时候,两面宿傩变成了主导的那一方,他总是会替他注意那些自己都不知道的细节,总是带着笑看着他。
回到精神院,两面宿傩恍若隔世,他很久没有回来了,以至于到了那个房间的时候,他还产生了没有出去过的错觉。
“你带我来做什么?”伏黑惠歪着头看他,两面宿傩笑了笑,带着他走到墙角,然后挖开来一个洞,洞里放着好多好多的奶糖包装纸。
伏黑惠愣在原地。
“我本来是想着挖洞逃走的,不论是几年,我都要逃出去,然后在外面死去。”两面宿傩牵住伏黑惠的手,拉着他一起蹲下来。
“我没有牵挂,没有人爱我,所以我总是想在海里死去,有很多鱼群围绕着我,我会像鱼一样自由。”
平淡的话语掩盖了一个孩子曾经的哀嚎。
“后来呢?”伏黑惠声音晦涩,两面宿傩看着他,用自己最温柔的语气说:“后来啊——后来我有了一扇窗。”
伏黑惠看着那些糖纸,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他想,他的小狗真的不坏,自始至终,他要的都只是一朵玫瑰,一颗草莓。
两面宿傩帮他把脸上的泪水擦掉,带着他走到玫瑰园里。
他转过头,有风吹散他的头发,两面宿傩把一枚小玫瑰花编织成的戒指放在他的手心,说:“伏黑惠,生日快乐,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了,只有把我送给你,你愿意,”两面宿傩吸了口气,“你愿意收吗?”
伏黑惠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你的人生现在是怎样的呢?”
两面宿傩粲然一笑:“我的人生完全属于你。”
伏黑惠把戒指捧在手心,轻轻吻上了两面宿傩的嘴唇。
周围是玫瑰的香气,他已经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