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红台,一个台上唱,一个台下听,却总不在一个世界。
一个在戏里,一个在戏外。
伏黑惠走到了戏台边,台上已经开始了奏乐,他向台下看去,两面宿傩没有落座,只是站着,站得挺拔。
伏黑惠就知道,他要走了,所以就不占座了。
两面宿傩后面的里梅恭敬地为两面宿傩递上帽子,两面宿傩接过来,但是依旧没有动。
“爷,该走了。”
伏黑惠还是没有出来。
两面宿傩等了一会儿,像是了却了什么心愿。
“走吧。”
转身的那一刹那,台上的人儿出来了,两面宿傩没有转头,只是戏声却传了过来。
两面宿傩突然顿下脚步,他站在原地,过一会儿,他戴上了帽子,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台上的唱腔有了些抖。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的声音让一众宾客落了泪,台上的人闭了闭眼,泪水顺着眼角滑下。
此去一别经年,寒雪压枝头,风吹明月楼。
那年伏黑惠恹恹欲睡,两面宿傩摸了摸他汗湿的鬓角,以为他睡着了。
他嘟嘟囔囔地,“听说那些个西洋人都送戒指,等我地位够高了,我就来娶你回家,我要用金丝绒盒子装着,那时候你可得收。”
说完觉得伏黑惠这么睡在公园的石桌子上有些晒,他转头去买伞了。
伏黑惠微微睁开眼,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两面宿傩消失在了转角,伏黑惠才重新低下头。
将军一诺千金,可不怕他反悔的。
东南的战争打了六年,死了十八万人,里面还有4个将军和师长。
伏黑惠日复一日地唱着一出戏,听的人越来越少,伏黑惠也不介意,手上总戴着一个银白色的环。
那天他还在唱,台子底下已经没了人,管事轻轻“嗤”了一声,转身走了。
这是伏黑惠最后一场戏了,不赚钱的人是不会得到重用的。
他的房间已经被没收了,多的炉子给了别人用,伏黑惠手上有了冻疮,很丑,留了疤,摸起来也很粗糙。
他还唱着悲喜也无人听的戏,他还穿着那件光影重叠的花衣。
回旋慢转,唱念做打。
台子下多了一个人,伏黑惠没有停顿,台下的人也不动,直到虞姬自刎,伏黑惠倏地向台下倒去。
台下的人大步上前接住他,伏黑惠把手举给他看,两面宿傩轻轻牵起他的手,他戴着半个面具,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疤痕。
“生了冻疮是么,我给你养回来。”他轻轻亲了亲那块丑陋的疤痕,伏黑惠的妆容已经花了。
他轻轻抚摸着两面宿傩的脸颊,然后在上面轻轻印上一吻。
“你说来娶我的,却又去打仗,将军都是这么骗人的么?”伏黑惠声音抖着,不知道是气,还是委屈,亦或是心疼。
两面宿傩终于低头吻住了他。
东南京城八百里,幸有君,待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