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快乐

咒术甜甜 十九尺 4765 字 2022-10-19

伏黑惠看着厨房系着围裙忙碌的高大身影出神。

两面宿傩说要给他一个惊喜,惊喜是什么暂不得知,但是男人为此已经忙活了一个多小时。

他探身拿起桌子上放着的的手机,顺手打开锁屏——今天是八月十四日,是七夕,也是他和两面宿傩相识的八个月整。

伏黑惠怎么也想不到,仅仅半年多的时间,自己什么都有了,有一个很爱他的爱人,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自己的一个家。

八个月前,十二月十四日,市中心医院。

两面宿傩包扎完手臂准备去医院天台抽根烟,麻醉的效果已经渐渐散去,伤口的疼痛已经渐渐变成钝痛,敲击着男人的神经,只有抽烟能稍稍让他好过。

幽深的走廊充满了潮湿的气息,走过的地方就会留下一点点水印,水印错综复杂,两面宿傩想,不一会儿就得结冰。

空气里充斥着霉味,只有前面一点天台小门的光亮让人不至于那么难受。

推开天台的门,两面宿傩准备拿烟的手顿了一下。

天台的边缘已经坐了一个人,那人身影略显单薄,天台的风吹起那人的白大褂,显得愈发瘦弱,好像风再大点,那人就随风飘走,或者坠下楼了。

听到两面宿傩推门的声音,伏黑惠慢慢转头,入目是一个很高的男人,男人左胳膊小臂用纱布裹着,右手拿了一支烟,看起来像是个小混混。

“伤口要是没愈合,还是不要抽烟为好。”淡淡的语气昭示着来人的冷淡,可是话语中却又关心着人。

两面宿傩在伏黑惠转头时得以看清小医生的全貌,眉目清秀,但眉头微微蹙着,像是有很多烦心事,随意扫了他一眼,像是一眼就看出他是什么人。

两面宿傩低头笑笑,地痞流氓呗。

“就抽一根,医生,身上疼得慌。”两面宿傩抽出一根烟夹在指间,又在身上找打火机。

伏黑惠瞥了他一眼,眼神没有波动。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如果无偿给你一套房子,你要不要。”清冷的声音穿过雾气,两面宿傩被这突然的一声吓了一哆嗦,像是察觉到身后狐疑的视线,伏黑惠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房产证:“还是市中心的。”

两面宿傩点上烟,语重心长:“弟弟,疯了吧。”

伏黑惠终于转过身来,他说:“嗯。”

两面宿傩走到天台栏杆那里靠着,吐了几个烟圈方才开口:“有什么不顺心的说说吧,趁我还有点时间。”

伏黑惠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天空慢慢飘起细雪,两面宿傩的烟抽完了,伏黑惠才开口:“我是个没教养的人。”

两面宿傩紧了紧衣服点头:“巧了,我也是。”

伏黑惠没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接着叙述自己寡淡又无聊的一生:“我生下来妈就死了,我爸一年也见不了两次,可是他还活着,我就不算是没教养的孩子。”

“后来我爸给我领回来一个后妈,还带着女儿,我知道他就是为了钱,那个女孩也知道,所以我俩关系还不错,虽然我没说过一次谢谢姐姐。”

“后来后妈和亲爹都跑了,就剩下我和姐姐。我立志做一个优秀的医生,因为我姐姐在三年前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再也醒不过来,我想变得有用一点。”

“昨天,我收到了这套房子,还有遗产转移,我那个很多年没见的亲爹死了,什么都没留下,尸体都拼不全,就留了一套房子给我。”

“今天,我实习的最后一天,我照顾了半年的病人都快好了,却突然心梗,我甚至没有对他说你儿子昨天来看你了,还给我塞钱,叫我好好照顾你。”

说到最后,伏黑惠哽咽的声音随着风雪吹进两面宿傩的衣服里,两面宿傩看着团成一团的少年开口:“所以,你是打算把房子给我,然后立马去死是吗?临死前还做了个好事,给一个看起来就很穷很烂的人做慈善?”

伏黑惠抬起头,眼眶通红,却依旧是面无表情:“是。”

两面宿傩看着他眯起眼,“我是个烂人,但是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死了还给人添堵。”

伏黑惠没出声,像是这些话已经影响不到他。

两面宿傩突然拽着他的领子,把伏黑惠从地上拽起来,他凑到男孩眼前,眼神凶狠,“你有这么多了,还他妈想死,我已经这么烂,却还想着活下去,你不觉得你在挑衅我吗?”

伏黑惠疑惑地歪头,眼神迷茫,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拥有很多?

现在随便拽一个人来听伏黑惠的故事,都不会觉得他拥有的很多。

可是面前男人像是真的在羡慕他。

“我在垃圾堆被人捡回去,五岁就开始给人当狗,别人扔在我脸上的钱我得蹲下去捡,别人不要的被子我拖回去盖,冬天把手冻裂,夏天30多度我要出去送外卖,每个晚上我都要去地下黑拳打拳,被人摁在地上的时候只想着活,我没有读过书,因为我没资本读书,你过过一天三块钱的日子吗?你过过身上全是淤青的日子吗?”

两面宿傩把左手的手臂给瞪大眼睛的伏黑惠看:“你知道这里缝了多少针吗?七针,我被寻仇的人追了半个城,手臂差点被砍断,两根指头都是我自己生生按回去的,因为我没钱治,我要攒钱把从来不属于我的赌债还清。”

“小少爷,你听懂了么?”两面宿傩说完便放下伏黑惠的领子,看着小实习医生被他说地哑口无言,只是呆呆地瞪着他,像是想不到有人活得比狗还不如。

“你读书做医生,你衣食无忧,你还有家人陪伴过,你不觉得你该知足了吗?”

男人像是终于不耐烦,也或许是觉得自己这一通教育根本是浪费时间,他转身向天台楼梯走去。

“等等!”伏黑惠突然冲过来,但是依旧小心避着两面宿傩的伤口,“我给你房子,你能不能带我去你的生活里看看?”

两面宿傩转过身,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孩,男孩眼睛里就剩一点点光,是看着他的,好像他说不,男孩立马就会从天台跳下去,跳在两面宿傩的必经之路上。

终究是谁的叹息融在风里,两面宿傩突然伸手抱了抱他,伏黑惠愣在原地,他眨眨酸涩的眼,然后靠着一个陌生男人,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天台痛哭出声。

好温暖啊,两面宿傩和伏黑惠同时想。

“今晚八点,来夜色地下通道,我叫人给你放进来,让你看看。”

伏黑惠擦干眼泪点点头,两面宿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在风雪里,呼啸而过的风打在脸上,两面宿傩一边走一边觉得自己有病,专给自己找不痛快。

想死就死呗,自己还能赚一套房子,债务就能还清,一举两得的好事就让自己这么给黄了,可真不像他。

可是······

男孩说,叫他少抽烟,对伤口不好,虽然仅仅是医生的职业病,却在某一个节点让两面宿傩下意识觉得,还是应该多些好人在世界上的,该死绝的是他这种人罢了。

而且,他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需要着,被人拥抱着,被人需要他这个烂人。

感觉还不错,不枉他浪费五分钟打工时间挽救失足少年。

看着下方的两面宿傩身影消失在漫漫风雪里,伏黑惠心脏才恢复正常跳动。

刚才的心跳声和男人恶狠狠的声音重叠,伏黑惠终于对这充满恶意人世间有了点兴趣。

或许,他去看看,看过了,看进去了,他真的可以走出来。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稻草了,这世间一切都好像是过客,他想,我能不能留住点什么呢。

八点,伏黑惠跟随两面宿傩找来的人,在一个红色的擂场观众席坐下。

擂场很大,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台子,四周坐满了人,二楼看起来是贵宾席,关着门,却有一面巨大的反光玻璃昭示着里面的贵宾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擂台。

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兴奋痴迷的表情,伏黑惠身边是个油腻健谈的胖子,他看了伏黑惠一眼,眼神悠长:“小伙子,第一次来吧?”

伏黑惠点头,那个胖子慢慢挪动着身体凑近他,他神神秘秘地指着两面宿傩那一排的名字说:“那你一定喜欢他。”

由于那天并没有交换名字,所以伏黑惠不知道两面宿傩叫什么,第几个上场,他只是歪歪头,不置一词。

“他是擂场最厉害的拳手,不要命的打法让好多人死在他手下。”男人突然露出了兴奋的神情,“他的腹肌真好看啊,肌肉线条是那么完美······”

伏黑惠默默离他远一点,他终于知道刚才男人看向他是什么眼神了,真是令人作呕。

男人见状还想凑过来,伏黑惠正想着怎么换个位置,全场的灯却突然灭了,男人也待在了原地,直直盯着擂台,随着众人的欢呼,一个精壮的男人缓步上台,一阵静默之后,巨大的欢呼声快要将楼层震塌。

“两面宿傩!两面宿傩!两面宿傩!”欢呼声,雀跃声让两面宿傩眯起眼,仿佛不屑一顾,只有知道两面宿傩真实底细的人才知道,那不是不屑,而且对自己身处中心的兴奋。

伏黑惠虽然才认识他不超过八小时,但是他却能感觉到男人的兴奋,仿佛这就是他的世界,他就是主宰。

两面宿傩伸手要求呼声消失,一时之间伏黑惠和所有人一样,微微屏息凝神,只看着场内光下的男人。

这哪里是他口中的“狗”,这明显就是一匹狼。

伏黑惠内心微微动摇,他好像不该就这么信了男人的话。

或许是感知到了伏黑惠的质疑,两面宿傩看向伏黑惠的位置,向他摇了摇还带着纱布的左手。

伏黑惠皱着眉头,照两面宿傩现在的伤势,左手根本不能用力,一用力伤口就会崩裂……

啧,不听医嘱的人真是!

两面宿傩不知道伏黑惠有没有换位置,但是还是做了这个动作。

对决开始。

第一场,对面是一个黑人,他亮出自己的大白牙,对两面宿傩竖起中指,还用蹩脚的中文对着两面宿傩说了一句,杂种。

台下一片欢呼,只有伏黑惠的手瞬间收紧,一大段恶心的回忆涌来。

他也被人骂杂种,那种感觉一辈子都忘不了。

可是两面宿傩像是听惯了,听麻了,他只是微微转动手腕,“黑鬼跑这里来,是给我舔鞋的?”

没等对面黑人反应过来,两面宿傩又笑了一声,“你也配?”

黑人大吼一声,朝着两面宿傩冲来。

两面宿傩迅速闪避,身影不定,出拳迅猛,对面的黑人只靠着蛮力,由于第一场是初赛,那个看起来强大的黑人不一会儿就倒下了。

全场欢呼,两面宿傩转身下台,但是似乎还有保留。

伏黑惠看着两面宿傩轻松打完这一场,松了口气,他瞥向今晚的对决,突然瞪大了眼睛。

刚才没看不知道,两面宿傩今晚有7场对决。

七场!再铁人也坚持不了,更何况两面宿傩还有伤。

趁着两面宿傩下台休息,伏黑惠皱着眉找到了正在喝水的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看他一眼,笑道:“小少爷,你能打几场?”

“一场都打不了。”伏黑惠承认地很干脆,他皱着眉看向两面宿傩的手臂,语气不善:“你这条胳膊今晚或许会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