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晚饭间隙,听见钱有方播报了一些坊间轶事:譬如警长的女儿出嫁,譬如夏府老爷找了小,譬如不少人挤去塘岸,是去看荷花。
乔涴仙送到嘴边的汤一停:“开了呀?”
钱有方兴高采烈:“开满啦!”
这碗汤自此错失了被乔涴仙喝掉的机会。
乔涴仙晚上瘪个肚子,沐浴完毕,说今日早些休息。他打发走了一干听差,独自到书房倚靠着,摇一把绢丝折扇。因为点了沉香片,扇的风就有幽幽气味。
他摊开画报,此刻书房就是他的神龛,他在里头静止住了。众人对他背信弃义的事情其实太多,偏偏乔涴仙这一回却往牛角尖去了:既办不到,就不要讲给我听呀!
他在牛角尖中遨游,游得夜渐深沉时候,才终于觉出了疲惫。他一卷画报,向墙角的篓子里一扔,没扔中,木篓子打着转,磕得门背噔噔地响,这门就在此刻轻轻地一旋,打开了。
“乔涴仙?”
门后头的人经月光一映,笑眉笑眼的轮廓就出来了。他轻手轻脚,走去乔涴仙的桌前:“见着我就发脾气啊?”
乔涴仙此刻靠在椅上,背板直着:他以为自己一时间做清明梦,故而竭力地要醒过来。然而元吉撑着桌子,冲他一呲牙,乔涴仙顿时气进丹田,魂魄归元了:“真——真是——”乔涴仙猛一吸气,胸脯一抬,左右摸不着东西,拳头举起来,却不落下去:“混账!你还真敢过来?”
元吉左右躲,呼喊带笑:“得了,得了!”他绕到乔涴仙面前,接着三下五除二,将他的背托起来,另一手臂横抵着他的屁股墩儿,一使劲,将一个张牙舞爪的乔涴仙抱在身前了:“哥哥说话算话!”
这动作行云流水,乔涴仙的眼前一晃,只觉得头重脚轻:“哎、哎!”他力有不逮,不得不弓着身,抱住元吉的脖子:“你妈的,你疯了!?”他一拍元吉的肩膀:“把老子放下来!”
元吉扬起脸:“你这辈分可全差了!我不答应你了吗?我把你乔老爷偷偷搬出去——你小点儿声!”
乔涴仙在元吉的怀里一扭,顿时张口结舌地:“现、现在?去看、看……”
元吉将乔涴仙搂起一抬,令他的胸膛擦过自己的耳鬓,笑了:“可不就现在?我现在不带你去看,你明天不定气成什么德行呢!”
乔涴仙一扫颓唐面目,横眉怒目,一拳打上元吉的肩膀:“放屁!颠倒黑白!
元吉环顾四周,忽而嘘声,坏笑起来:“现下你府里熄了灯,可还有醒着的。老钱还在侍应房里等着我,要是被他们抓个正着,那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