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右手拿着拂尘,慌忙中夹在了腋下,跌跌撞撞地被殿里不知是谁遗落的首饰盒子给绊了一下,索性跪在了萧琢面前。他素来是体面要强的,到了这份上也顾不得那些装门面的玩意,眼眶红红的,用金丝缀着的袖子胡乱抹了抹鼻涕,带着哭腔说道:“皇上!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晋军已经打到午门外了!”
午门是皇城的最后一道门,进了午门便是萧琢如今坐着的宣政殿。此时正值秋日午后,殿外日头已过,重重叠叠的屋檐殿宇将仅剩的一丝晚照也遮挡的严严实实,漏不下一点天光。
殿内更是昏暗,各个烛台上的蜡烛早已燃尽,然而掌灯的宫女想来早已是卷了细软从偏门逃走了,只剩一滩烛泪黏连在烛台上,像是井底湿冷的苔藓。
殿内只余下一位萧琢的贴身婢女,两位殿前侍卫,其余人皆四散逃命去了,锃亮的金砖上随处可见洒落的珠宝首饰,金钏步摇,反射着幽冷的光。
萧琢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上面绣着的五爪金龙耀武扬威地瞪着眼睛,同殿内四根盘龙柱上的金龙四目而对,生生显出些滑稽的味道。偌大的宣政殿里,德清的这一句话泼下去,四面都响起了隐隐的回声,把他支离破碎的心脏又吓了一遭,德清一手抚着胸口,瘫软在龙椅前呼呼地喘着粗气。
德清是萧琢身边的老人了,自萧琢出生起便跟着他,虽说平时也仗着极乐殿大太监的身份拿捏着一群小太监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德公公的,索性一直忠心耿耿,萧琢对他那些偷鸡摸狗便也网开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宫的太妃公主都送走了吗?”
德清哎了一声,“徐统领亲自从偏门送出去了,想来已经安全了。”
萧琢点点头,良久,他像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从龙椅上站起来,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苍白着脸晃了一晃,一旁的侍女忙扶住了他,萧琢摆摆手,“你怎么还在这?”
紫菀掏出手帕来,擦了擦他头上的冷汗,还有工夫笑了笑:“紫菀本就是侍候皇上的,皇上还在,紫菀哪有走的道理?”
萧琢张了张口,到底是没说出话来,他轻轻拍了拍紫菀的手,像是把千言万语都随着这轻轻一拍吐露出来了。
“扶朕到门口看看。”
宣政殿前栽着两株高大的梧桐,取有凤来仪之意。此时半树梧桐叶铺在地上,明黄的颜色竟像是萧琢身上的龙袍一般。一阵风吹过,黄叶飘飘摇摇地随风而散,萧琢心里忽地像是被锥子狠狠刺了一下,他一下子攥紧了紫菀的手,猛地咳嗽起来。
“皇上,晋军已过勤政殿,往宣政殿来了。”萧琢刚才派出去查看的侍卫进了殿,霎时间殿内似是又冷了几分,不知是他带来的殿外的寒气,还是人心中的绝望与哀戚。
“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