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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啼 霜见廿四 1282 字 2022-10-20

德清此时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两脚已经软的站不起来了,他手脚并用地像萧琢挪过来,索性宣政殿的地砖均是镶珠嵌玉的,即使在上面趴着也很是体面。

德清一把拽住了萧琢的衣袍下摆,语不成声:“狸奴啊,逃吧,再不逃就晚了啊!”

萧琢一震,母后生他时不足月,刚出生时皱巴巴的,像只小猫仔,先皇便很亲昵地称他为狸奴,只有一直跟着他的老人才知道。

萧琢长吸了一口气,把刚才裂开一条缝的心又粗粗地缝补了一下,乍一眼看似乎又回到了刀枪不入的样子,他蹲下身来,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把德清的手掰了下去,摇了摇头,“狸奴可以走,朕不能走。”

萧琢叹了口气,“你要是怕了,就先走吧,朕不拦你。”

“怕?先皇与皇后当年把陛下交给老奴照顾,老奴怎可辜负先皇皇后,辜负陛下?”

德清抹了一把脸,胡乱地锤了锤腿,摆正了头冠,勉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双粗粝的大手帮萧琢袍子上的褶子抹平了,抬起头来,“就让老奴,再陪陛下一程吧。”

萧琢眼一热,正待说些什么,就听见殿外一阵嘈杂,依稀能听见晋军骑兵铁蹄踏过宫中白玉桥的整肃声响与秋风刮过帅旗的猎猎风声。

他此时仿佛突然得了什么千里眼顺风耳的神通,看见晋军的统帅身披甲胄,骑在高头大马上,那把饮血的长枪提在手上,红缨随着骏马跑动上下颠簸,翻舞飞腾。四边的将士踏着整齐的步子,口中高和着晋国的军歌,怪模怪样的调子,像是裹挟着北边的风沙和血气,每一个字都碾在萧琢的心尖上。

“德清,帮朕正冠。”真正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萧琢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穿着大朝会的御服,头冠上缀着成串的金玉珠饰,是代表着至尊无上的天子的九十一颗金珠。德清颤抖着手扶正了他头上的玉冠,萧琢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两棵梧桐树,明黄色的落叶和斑驳的枝干,他转身昂首坐上了那雕着双龙戏珠的宝座。

入秋后宫侍就在座上摆了一层软垫,萧琢将那脂粉气的,绣着菡萏藕叶的软垫随手丢在了一边,径直坐在了冷冰冰的御座上。

朝服不当冷,此时萧琢只觉得刺骨的冰寒从腿间向上,冷得他打了个寒噤。他不知是和谁赌气似的把软垫踢地更远了,或许是来自于过于明显从而呼之欲出的,他自己的未来,从此娇娥绣罗,玉树琼枝都随着南梁化作了齑粉,以后陪着他的,也许是不见天日的监牢,也许是一段白绫,一杯毒酒,都同这御座一般,冷冰冰的了。

“全军听令!”不过几步远的方向,晋国将军的吼声在宣政殿听得一清二楚。萧琢愣了一下,眼前那身高七尺,粗眉方脸的将军已然在这怔愣中一脚踏进了殿里,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白骁的铁甲上混杂着两军将士的深红色的血,有些凝结成了血块,有的还是温热的,往下滴滴答答地流着,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流下长长的蜿蜒的血迹。

“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