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踏着月色回了房,这别院不大,贺暄从前都是一个人来,因此也没布置客房,只让在主卧里加了一张小榻。
“真的不同孤睡?”贺暄穿着乳白的亵衣,乌黑的长发松散地束成一把垂在颈侧。他坐在梨花木大床的边沿,面容在烛灯下像是浸没了油的纸,带着一份朦胧而模糊的温柔。
“到底在外边……”萧琢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我睡小榻便好。”
贺暄不置可否地瞥了他一眼,起身垂下了床上的帷幔,声音没什么起伏,“随你。”
萧琢的小榻上特意铺了厚厚的绒毯,睡起来倒也舒服。他盖着薄被,听着贺暄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绵长,这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穿上鞋。
当时他靠近付湛川的时候,那厮笼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想来是有事同他说。萧琢一步一回头地挪到门边,贺暄没有任何动静,看起来睡得很沉。他将悬着的心放了一半,缓缓推开了门,闪身出去。
贺暄在暗夜里睁开眼睛,支枕静默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旁点的熏香缭绕而上,织出一片氤氲的烟。
萧琢走到院门口的时候,看见付湛川两手抱臂,老神在在地靠着院墙,抬头望月。
“付公子。”萧琢走到他身后,果然看见付湛川像是一只炸毛的猫似的,噌得一下窜了老高,一脸惊魂未定地转头看他,“你……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的!”
萧琢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从他身侧走过,“我站了半天了,是你看月亮看的太投入。”
“哦。”付湛川委委屈屈地扁嘴,跟着他往外走,“萧琢。”
萧琢回头,看见付湛川收了方才玩笑的神色,沉沉地看着他:“上次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
萧琢攥紧了拳头,隔着朦胧的月影,他定定地注视着付湛川,又或者说,他穿过付湛川,看见了南梁的春日花柳,看见了千千万万南梁的百姓……
“如今南梁水深火热,晋国放任柳氏作乱,我身为国主……”萧琢深吸了一口气,风中隐约飘散着不知名的花香,香气馥郁缠绵,“义不容辞。”
“好。”付湛川神色平静,“南梁留在晋国的人死的死叛的叛,如今也仅剩我们一家了。”他顿了顿,“你若想力挽狂澜,前路艰险,生死未卜,你可要想好了。”
“我都明白。”萧琢轻轻笑了一声,他抬起头,发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衬得他脸色像是敷了一层顶好的脂粉,“时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