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暄隐隐有个不详的猜测,却也只能祈祷不过是自己猜疑过甚。他咽下最后一口米汤,唤来侍从将碗碟收下去,盯着壁上的暗影出神。
几日后,他们终于接到了东路军的消息。
“他们说是因路遇巨石封路,是以耽搁了些时日,陛下特派了监军先行传旨,嘱以要事。贺暄眉间又生出恼意,等帐中只剩蓝守一后,道:“这许久未有回音,竟无半分歉意,着实放肆。”
“殿下息怒。”蓝守一安抚道:“到底是有了消息,也算是件好事。这几日我们在阵前喊话,白骁也只闭门不出……”
“白骁老谋深算,想磋磨士气罢。”蓝守一顿了顿,“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必不会苦等,定会寻出破局之策。”
贺暄右手握拳,他微微用力,骨节间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二人正说话间,副将仇嘉木挑开帘子,说道:“殿下,将军,监军已经到了。”贺暄这一路上一直同蓝守一走得近,仇嘉木苦于无缝可钻,明里暗里地寻摸机会凑上前来,贺暄冷眼看着他,见他问要不要现在出去迎接,轻笑一声道:“怎么?天子来使,孤岂有不迎之理?”
仇嘉木叠声说着不敢,贺暄早已掠过他朝帐外走去,眉间敛去些不耐烦,换上平静的神色。他今日没穿戴铠甲,只着了件寻常的外衫,此时略略抚了抚折痕,远远地已经看见那监军从马上下来,一脸倨傲地看四周的将士。
自古宦者乱人之国,非妄言也。贺暄拧眉冷冷地旁观了一会,直到蓝守一轻拍他的肩,催促他道:“殿下怎么不过去?”贺暄这才扯出一抹带着嘲意的笑,抬了抬下巴,“这人将军认识么?”
蓝守一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摇头道:“老夫常年不在京都,宫里的人都不认识几个了。”
“喏,肖文安,父皇这两年新提拔的,如今已做到御前太监了。”那肖文安高昂着脑袋,手持马鞭对着前头一列的将士颐指气使,贺暄脸色一沉,抬腿便往前走去。
“原来是肖监军啊,一路想必累得慌吧。”贺暄一手将肖文安手中的马鞭攥住,轻轻一拔,嘴角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在肖文安怔愣的眼神中将马鞭放回他手里,嗓音沙哑地说:“监军要是没什么事,先来帐中坐坐吧,晚点为监军接风洗尘。”
肖文安被贺暄噎了一下,只得咽回去方才想要教训将士的话,他是贺蘅一手培养的人,对贺暄和贺旸两不相帮,眼里只认得现在能给他权势与地位的人。
“多谢殿下。”肖文安行了礼,跟着贺暄和蓝守一进了大帐。
“肖监军,这是给监军准备的床铺,被褥和枕席都是新换的,那边有毛巾和脸盆,监军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的?”跟着的是贺暄的小部曲谷承平,一早听闻新来的监军大人不好伺候,常拿鼻孔看人,来之前便已是叫苦不迭,生怕被寻出错处,平白讨得一顿军棍。
肖文安背着手东看看,西翻翻,瞧着这简陋的床铺与陈设横竖不顺眼,掐着嗓子尖声斥责道:“怎么?朝廷拨的银钱都进你们这些饭桶的肚子里了?就拿这些破烂玩意糊弄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