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霜垂下眼,他瞥了一眼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坐了下来,“我爹本是户部左曹侍郎,竭诚尽节,未敢懈怠。然就因一桩莫须有的贪腐案,全家获罪,满门抄斩。幸而我当时年岁太小,我爹的朝中好友冒死求情,才让我捡了一条命,没入奴籍。”
“我与贺家,横着全家上下几十口人命,血海深仇,永世不忘。”清霜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对不起,将你卷进来。”
“我以为你不会同我说这些。”
萧琢拨弄着被子上绣的金线,有些不自在地紧抿着唇。
“也许……”清霜自嘲一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黄泉路上,就当从未认识过我吧。”
这竟是清霜同他谈的最后一番话。
丰德二十七年,南昏侯萧琢、伶人清霜密同谋逆,赐死于狱中。
四月初五,帝薨,太子暄即皇帝位。大赦天下,与民更始。
宛江畔一行雪,提盏残灯入夜。柴扉外青石阶,霜覆眉睫。
上安京已是人间芳菲尽的光景,北境的宛州昨日还下了一场小雪。又是一个阴天,薄雾浓云将四面八方的微光堵塞一空,只余下手中摇曳的烛灯的一星微芒,涂开了一抹前路。
年轻人身穿一袭洗的发白的僧袍,长长的黑发松松地挽着,漏下一缕垂在额际,随着行路轻轻地晃着。借着烛火昏黄的灯光,年轻僧人的面庞俊秀,鼻尖略有些发红,一双眸子却晶亮晶亮的,盈盈的浸着一捧秋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