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少爷,大爷哪去了!”那长随一头汗,冬天里面红耳赤的。
宁玉铨走了两个时辰了,现在哪还寻得回。那长随一听,脸又白了几分:“我的天老爷!出大事了!”
宁瑞臣心口一慌:“是我爹?”
长随胡乱点着头,“那些人在豆蔻亭里开席,又是叫戏子又是玩……唱一天了,没够!结果半途衙门里出了事,老爷只能离席……”他慢慢停下来,脸皱着,“吩咐的是请大爷过去主持,谁知……眼下那帮人还闹着呢!”
宁瑞臣皱起眉毛。
豆蔻亭是他母亲出阁前的旧居,四面玲珑的小园林,这时节正开腊梅,可寻常都不让进人的。宁瑞臣大约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左不过是宫里的人拿天颜来压了,父亲再怎么耿直,到底是臣子,想到这,他对太监的厌恶又深一分。
长随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通,还是没个主心骨,六神无主地抱着脑袋,“大爷也不在,这可怎么好!”
宁瑞臣也无法,只好道:“你莫急,赴宴的到底都是官,规矩总还是有的,豆蔻亭那边你领我去看看。”
豆蔻亭依山傍水,风景绝佳,此时夜气骤降,檐角一轮白月,隔岸的长街挑满灯笼,嘈嘈的人声从那侧浮跃而来,反倒更添静谧。
回廊前枯枝斜出,藤萝蜿蜒,再往里进,幽幽的琵琶弦响,赫然就是那群权贵饮酒作乐的场子。
宁瑞臣还在门外,才略略看清里头坐的都是什么人,那酒局里的人便发现他了。
“贤侄来了!”常喜吆喝一声,十足匪气,脱下那身曳撒,说他是镇守南京的大宦官怕都没人信。他真是醉狠了,两颊烧着红色,拍起桌子:“你老爹哪儿去了,叫叔叔们好等哇!”
这一嗓子出来,琵琶声随之停掉,宁瑞臣没有端详打量的功夫了,被众人炯炯的目光拱卫着,一步一步走到酒桌边上来。
“常叔叔,我父亲公务压身,所以把我叫来,替他招待各位叔叔。”
立刻有人拍着桌:“咱们这在座的,哪个不是公务压身,独他……”还没说完,一边的人就抬了手,那人立刻闭上嘴。
常喜一笑,倚着酒桌:“许久不见贤侄了,过来座,咱们叙叙旧。你看这位——”他举手一指,指向一个斗牛服的太监:“这是宫里来的,叔都要叫一声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