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京察前夕,不知道多少人暗中攒着劲,北京来的崔飨,如鱼得水的常喜,还有暗暗拉帮结派、摇旗反阉的文人社,宁玉铨心头砰砰直跳,越想越心惊,仿佛刀已经落到脖子上,一把攥起宁瑞臣的手,郑重地嘱咐:“这些日子,千万别出门!”
宁瑞臣当是局势已然紧迫到无法回圜的地步,那些你来我往刀山火海,他不是没有听说,一下也白了面,嘴上答应的功夫,心里默念了几句心经。
“大哥和爹在官场行走,千万保重,风波难平,小心为上。”
宁玉铨叹气:“瑞儿懂得就好。”
宁瑞臣想宽慰大哥,却只露得出一个苦笑。身前那么大一张螺钿围屏,花鸟图案栩栩如生,就是在昨夜,他还以为这一年都会风调雨顺,愿望都可得偿所愿……
他看着忽明忽暗的炭星,身居深宅,当然平安无虞,只是清苦僧庐下,幽寂佛塔前,那个珍而重之换来的约,不能再去赴了。
熟料方才入夜,豆蔻亭就闯进一个不速之客。
柳骄咬着牙,砰一下跪在地上,照着宁瑞臣脚前不停磕头,哑声哀求着:“宁少爷!救人如救火!”
云墙上的藤萝败谢了,但是瓦片枯叶一点没有脱落的痕迹,柳骄是从地洞钻进来的,躲着满园子的家仆,野狗似的,身上全是脏泥,但那漂亮一点不减,反而楚楚可怜讨人心痛。
“宁少爷,救救我师父!”柳骄抓着这根救命草,嘴唇咬得苍白。
也是因为元君玉吧,一面之缘,竟然教宁瑞臣卸下了防备:“你快起来,你方才说,你师父怎么了?”
“南京的大事,少爷一定知道,常太监和兵部走得近,他怕是要完了!今早上,常太监那里来人……把师父带走了!”柳骄越说越急,一口气没缓上来,惊天动地地咳。
外面巡夜的家仆听见了,提灯隔着门询问:“少爷,可是着了凉?一会儿是否送些姜汤来?”
摇曳的灯影让柳骄有一瞬的惧怕,他不该这样莽撞,万一这个富家子弟……他悄悄摸着脚脖子上绑的小匕首。
宁瑞臣微微咳嗽两声,对门外道:“不妨事,喝水呛住嗓了,你继续忙你的吧。”
“少爷早些休息。”簌簌的响动,是守夜的下了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