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气问了许多,一点回应没收到,郁卒地摊了牌:“玉哥,不是我不想同你出去,你想出门,我高兴的很……这几日不安宁,大哥说过了,别惹上事。”
说完,他偷偷看一眼心不在焉的元君玉,心里还胡乱猜着:是想走了?也对,统共认识没多久,怎么说都是没有留恋的,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多待呢。
不知怎么,想到“没有留恋”这里,宁瑞臣不可查觉的失落了。
元君玉黯然地看他一眼,默默卷着袖子:“我身边……没人了。”
“柳骄走了,”他说这话时,有一种轻微的屈辱,睫毛和眸光都颤起来,脆弱得掬一把就会碎掉,“被常喜送人了,有个商会的把他讨了去。”
宁瑞臣“啊”了一声,是疑惑还是什么,似乎没想明白,一个大活人,如何就跟猫狗一般被随意送给了旁人。
“还能……见着吗?”他试探着说。
“柳骄被送人了,你懂是什么意思吗?”元君玉定定地盯住他。
柳骄这样的小戏子,还能有什么出路呢,到了人家手里,无外是收进内宅,有客人时,拿出来做个摆设,无人时,还不知要受怎样的欺辱。
宁瑞臣想象不到,但隐约从元君玉的语气里猜出那是个不好的前程,一片黑暗,甚至冒着腥气。
丝毫没有办法,所以才会想去寺里烧香,可是元君玉他不懂规矩,又怕冲撞了神佛,反惹来怪罪。无意间,宁瑞臣又说错了话,想着补救,嗓子吞咽一下:“那……写信呢?”
还不等元君玉发出那个自嘲的笑,他就唰地站起身,闭起眼往帘子那一侧的罗汉床走去。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咕哝:“松江商会是吧?不瞒你说,我其实和他们熟得很,就是地址我得找找……我写信,我去写……”
一阵急忙忙的翻东西的声音,有什么砰一声掉下来,纸张哗啦散了一地。元君玉看不过眼,走过去帮忙:“别写了,各人有各人的命,他这样,总比以后老死了强。”
他一边说眼神一边向地上扫,一地凌乱的纸笔,纸笺有新有旧,题的居然都是同一种笔迹。最近的,写着丁亥正月,一枚鲜红的印,押在一朵干枯的梅花上,几粒红豆四散着,血滴一样。
宁瑞臣滞了一瞬,转回身,带着某种心虚:“我来收拾……”
他手脚再快,元君玉也看清了,其中一张纸缠绵地写着:“击磬的头陀懊恼,添香的行者心焦。烛影风摇,香霭云飘;贪看莺莺,烛灭香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