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有个瘦伶伶的食客,一身破烂的襕衫,蓬头垢面,细看时,那两眼的红血丝更为憔悴。
似乎是个落魄书生,但不大像,因为没有读书人会像一条丧家之犬一般。此人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他眼里只有面前一海碗的阳春面。
大碗面顷刻就空了,覃酉有些腼腆地擦着嘴:“再来一碗,行不行?”
“好说。”坐他对面的那个人笑了笑,对面摊老板叫着:“再来碗鲜肉馄饨。”
覃酉面一红,觑着汤锅内浮动的油星,讪讪地摆手:“面、素面就成……”
对面这人很照顾他的脸面,浑不在意地说:“这哪行,贤弟观之可亲,又是个才子,一碗馄饨罢了,客气什么!”
说话间,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桌。覃酉约莫有大半年没见过肉了,此时眼冒绿光,又碍着一点读书人的矜持,慢腾腾咽着唾沫:“常兄折煞我了……”
“哎,将来贤弟必定有一番有大造化,到时我恐怕还要吃你那碗馄饨哩!”常梅子说着,起身去取醋。
覃酉趁此时机,飞快咽了一勺子馄饨,那汤水才盛上来,将他烫得直眨眼。
“哎哟哟老弟台,”常梅子给他递甜酒,“慢点儿!”
覃酉声如蚊蚋:“惭愧、惭愧……”
常梅子坐定,殷勤地给他扇着风:“我说你,怎么就碰了一鼻子灰了?”
覃酉面色黯然,舀着碗内浮动的油花:“此事……说来话长了!”
“我看老弟这情形,是戳中伤心事了?”常梅子安慰他,“我话说得不好,你就权当我是在放屁,千万别放在心上。”
覃酉此时落魄,巴不得有个人能听一听他的心事,忙放下汤碗,道:“我从家乡一路流离到此,是为了见一个……一个故友。谁知人心易变,昔日知己,如今也一身铜臭!今日我去找他,竟被他百般奚落,我写的文章,也被批成一文不值。”
“我是个白丁,不懂你们读书人的事,”常梅子殷勤地给他添茶,“事到如今,你也莫太伤心,咱们且走且看,总会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