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日被人所唾弃,覃酉听过这番话,一时心有戚戚,抬袖拭泪:“经此一遭,我就要回杭州老家去了,我这几年,虽说已经是童生,可后面应试竟然屡屡不中……”
他说自己是童生,隐隐有点卖弄的意思。常梅子笑了笑,好像没听懂,面前摆的阳春面已经干结,却并不动筷:“哦?老弟的家乡在杭州一带,想必这一路到南京,是受了不少罪了。”
覃酉并未多想,面上露出赧然之色:“其实是受人恩惠,才有了些盘缠,走水路到了南京。”
“这天底下,还是善人多。”常梅子感慨。
“也不尽然。”覃酉跟着回忆,充满恶意地揣测起来:“是个做生意的,恐怕也是亏心事干多了……”
常梅子截住他的话头:“其实,老弟也不必这么着急赶回家。”
覃酉停下来,困惑地望着他。
“我这里……”常梅子斟酌着,“有个空缺,是在当官的家里做西席的,老弟若有心,我倒是有门路。”
常喜端坐在书房内,边上一把白烟袅袅的熏香,金丝帘挂起来,破天荒的没叫漂亮男孩伺候,书案上堆了大大小小的纸张册子,盖了印的,没盖印的,全摞一块。
外面的人都清清楚楚,督公这是发大火了,砚台里的墨快干掉,硬是没人敢进去添水。过了半晌,常喜把那些案牍一把挥倒,一双眉毛立起来,咬牙切齿:“晦气!”
这是稀奇事,常喜上任南京内守备,从没动过这么大的气。伺候的人都听说了,有人借着京察和万寿节的机会,向京里检举常喜收受贿赂。消息的来源也没人知道,只是隐约晓得,这本不知天高地厚的折子,恐怕有南京兵部在其中掺和。
常喜毕竟是常喜,发了一阵火,拧两把眉心,高声对外面叫:“常梅子回来没有?把他叫来!”
外面的小火者们忙不迭说着是,不一会儿,书房门开了。常梅子手脚很快,唰唰地走到常喜身边,还没开腔,就弯身在边上捡着狼藉的纸张。
“督公怎么发这么大火儿!哪个不长眼的!”常梅子一开腔,比常喜还气,兴许是那副滑稽相把常喜逗乐了,屋里一时没那么紧张。
“叫你去盯梢,你怎么还往家里添人,”常喜瞧着他捡东西的样子,紧绷的身体松懈了,话里像是在拉家常,“咱家家里,可不养闲人。”
“督公放心,不是闲人。”常梅子把纸归置好了,一拍胸口,接着附在常喜耳边嘀嘀咕咕一阵,说完,常喜就眉开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