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官场的掌权太监几度更迭,其中利害,常喜在到任前花了大笔银子才打听清楚。前面的守备太监死的仓促,留下一堆摸不清首尾的玩意,元君玉就是其中一个。银子到底能让鬼推磨,常喜不吝惜这个钱,上下打点过了,把前任太监那点阴私摸得清清楚楚。
忠义伯确有后代流落民间,至于万岁如何遍寻不获,乃是因为这个孩子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常梅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天潢贵胄的后嗣,竟然沦为一个戏子。
说来多荒唐!
前任守备把消息封锁,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把这身份派上用场,可还未等他谋篇布局好好筹划一番,便一命呜呼了。
“白让他捡的大便宜,”常喜压着眉头,很伤神的模样,“本想着元君玉不听话,就换个听话的,谁知道这个听话的是个蠢货。”他下错一步棋,恨不得现在就把人弄死,拍着大腿,狠毒地咬着牙:“干脆……借坡下驴!”
常梅子装作应声,其实心里很忐忑,覃酉是他给带回来的,出了事,怎么也要连带上他。
他一边打量常喜的脸色,一边神游天外。
都说开国的忠义伯是个英武不凡的武神,身修足有八尺余,一双猛虎也似的吊睛眼不说,还兼一对猿猴一般的长臂,舞枪弄剑,是地裂天崩,弯弓搭箭,可于中军营帐内取敌将首级。
那元君玉,常梅子是知道的,漂亮得不像话了,督公把他从江阴的戏班里带回南京,那些追捧他的文人还偷摸着写诗来骂,这么阴柔气的一个人……怎么会?
说元君玉是忠义伯后人,倒不如说他常梅子是忠义伯后人更叫人信服。
过了会儿,常喜那阵火过去了,才想起问他:“把覃酉弄来的那个人,查到没有?”
“有信了,督公真是神了,这人正是松江商会的那个二当家。”常梅子这时候才提起一点精神,把查到的那些消息一五一十给报了:“他回了松江,突然找人打听起元君玉的往事,他们商会都是天南海北走货的,门路也广,找到了覃酉,就给了他路费,又透露了那元君玉的现况,他便找上了门。”
松江商会和一个戏子,风牛马不相及,“他们……”常喜皱起眉,思忖着,“有过节?还是说……谢晏他早就知道?”
常梅子也难住了:“这没听说,不过,他们中间倒是有一个宁家的小子,也不知有没有关系。”
“怎么说?”常喜捏住他那只白玉指环,不住地转圈。
常梅子小心翼翼地呈报:“谢晏老家在徽州,是个大户,以前,像是和宁冀有些来往,后来南京有变,关系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