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能把商会做大,”常喜嘲讽地笑,“他们谢家,还真会见风使舵啊!”
这就耐人寻味起来了,常喜舍不下商会这块肥肉,可也不敢冒这个风险。思忖再三,他想到方才对魏水说的那些话。
人放在眼皮底下,那才叫安心呢。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常喜当下就下了决断:“去,城南那几家商铺和银号,你替我走一走。”
申时不到,院子里掌起灯。
正是晚饭时候,守备太监家里开灶做饭。常喜家的厨房是南京有名的,扬州苏州的厨子齐聚一堂,一顿饭,是平民家里八辈子都吃不到的珍馐。
覃酉端坐在小圆桌前面,吃着下人剥好的橘子瓣,悄悄望一眼窗格外,又偷偷收回眼。
前几日那常梅子又找上门,不由分说把他押到守备太监面前,强行将他梳洗一番,接着呼剌剌一群人冒出来,大声唤他作“世子爷”。
自这天起,他便阔绰了,衣食和起居都有常喜出钱给他置办。经过一番整理,覃酉确实是有了几分阳世人的模样,可也全然失去了自由,中午还穿那一套穷酸的书生襕衫,过了午,就被勒令着换上暗花云缎的外袍,露出提花的白绢领,外面还得罩一层水纹纱。
吃饭,也是好东西,炙鸭、水煠肉、水八仙,饭后放一碟马蹄糕并杏露清口,大宦官家里一张盘子都是他平时半年的饭钱,覃酉一下子花了眼睛,那些让他一头雾水的困惑哪还有工夫琢磨,全想着当个权贵是如何如何,满眼金玉琳琅,充耳丝竹鼓吹,从前受过的穷日子,再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只有一点,可能是那回被书稿风波闹的,他的背挺不大直,卑微地弯曲着,见了那些小火者,听人一声声喊“世子殿下”,渐渐地生出几分恼怒来。
入夜时候,又有尖细嗓子的公公来请他出去,这一回是个脸生的,覃酉当是那些没品级的火者,出去才看清了,这是个带刀的番子,很威武的模样,衬得他愈发矮小。
覃酉一股气窝在肚里,不吭声,听那番子再叫一声殿下,方才受用了些。
“敢、敢问何事?”他拘谨地问。
那带刀的笑一下,和善道:“督公吩咐,带殿下四处转转。”
经过白天魏水的惊吓,覃酉现在自诩是有了些微的见识,不会轻易被吓到了,当下咳嗽一声:“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