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水没有多留,后园里很快静下来,小阑干懒懒地提起丝裙,轻哼一下,卸了一身脂粉气往回走,陡然见到来时的假山夹径上,有个身量和他相仿的孩子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大眼睛快要瞪出眼眶。
玉团儿震惊地看着他:“哥,你、你们刚才说啥呢。”
小阑干杏眼瞥着魏水离开的地方,适才的浪荡仿佛从未发生,斟酌片刻,把玉团儿的手牵起来:“走,我们回去说。”
忠义伯府里都要睡下了,但主屋里灯还没灭,里头两个人在宽衣解带,几个侍候宽衣的太监一丝不苟地托着一只带锁的金颈圈,小心盛放在供盘上,拿细绒布来回擦了三次,才锁进盒中。
宁瑞臣蹬着一对崭新的木屐,坐在榻边,靠在围上晃着脚。忠义伯府里的规矩比他想象的要多,不会因为只有元君玉当家而对他有什么宽待,所幸现在太监们都在屏风外面来回忙着,没有闲工夫来审视他这个散漫的小子。
屏风外有淅沥沥的水声,是元君玉在盥手,隔着一片模糊的纱屏,还是可以看见那个高挑的身影的,宁瑞臣还记得今天看的戏,一时之间,腰身款摆的杜丽娘又和元君玉重合起来,他急忙低下头,甩了两下。
“吱呀”一声,是收水盆的太监出去了,屋里再没有别人。
灯烛昏黄的,宁瑞臣一抬头,就看见元君玉过来,连忙收好乱晃的脚,盘腿坐在那张临时搬来的榻上:“玉哥,咱们睡吧。”
元君玉稍稍拢了一下头发,扫一眼他坐的那张榻:“都走了,还坐那干什么。”
他指的是那些太监,宁瑞臣脸一红:“让人知道了。”
“在你家睡得,在我家就睡不得?”元君玉端起烛台,只那么轻轻看了宁瑞臣一眼,宁瑞臣就乖乖下来了,赤着两只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路跟着他,到里面那张大床前,屈膝往上面爬。
“再过一阵,”元君玉看他这模样,很突然地,“再过一阵,你在我家,就不必这么拘束了。”
“为什么?”宁瑞臣仰面躺在内侧,抻了抻薄被褥,一转眼,看见元君玉垂眸时露出眼睑上那颗痣,一下缩起脚,悄悄把脸转过去。
“等他们都听我的话了。”这一句话,自有辛酸在其中,元君玉把烛台放在一边,并不吹熄,自己也躺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了,宁瑞臣却有些怪异感,一转脸,就是元君玉乌黑黑的头发,缎子一样垂在他眼前。
元君玉察觉到了,像是在笑:“喜欢今天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