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推半就的,张神秀转身去书架上取册子,一边取,一边瞧柳骄的反应,憋了半晌,到底是捺不住,推开窗子冲外面下人吩咐:“烧些热水,等一会儿……等一会儿要……”
他含混地要面子,面对下人古怪的目光,隔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说:“沐浴。”
一整天,就这么消磨过去,张神秀是很会玩的,到了日暮时,体力消耗大半,两个人早已哈欠连天,随意梳洗一番,抱着枕头相拥睡去。
张神秀一倒即眠,兴许是日有所思,昏沉间,似乎正在水上漂浮,睁眼看,自己仰躺在一叶小舟之中,舟中所坐不多,俱是一些好友。他在笑声中支起身,抬目又在寻找柳骄。长唤一声,还真被他叫出来了,舟中不知何时起了一方船舱,帘幕后面影绰绰的,露出一张芙蓉面。
额心还是红朱砂,黑漆漆两丸黑眼仁,含笑望着他。
熏风阵阵,几个好友一同长歌,张神秀携了柳骄,自是一对神仙眷侣,惹人艳羡。
船行至桃花山谷,自有一片红粉云霞,几人商定弃舟登岸,刚至岸上,俄顷一阵狂风,竟把周遭景色纷纷撕裂扯去,张神秀护住头面,睁眼时,美景无有了,歌台舞榭无有了。便知是梦,他也要惊慌不已了,转头呼喊柳骄的名字。
然而山谷已剩残砖败瓦,碧落黄泉,到处都没有了人的踪迹,奔走之时,忽听脚下有什么轻微的喊叫,他低头去寻,却发现方才与自己操舟出游同伴,不过都是米粒大小的黑蠹。张神秀骇然,刚才的美景,都是一场幻梦?那他的柳骄,莫非也是这些小虫中的一个?
张神秀满头大汗,分不清是幻是真,口里大叫着:“柳骄!”
小腿紧跟着猛地一搐,而后惊魂未定从梦中醒来。
白天才玩闹过,柳骄快要累死,听见他的叫喊,立刻弹跳起来,披头散发地,抓住他的手臂不住地摇:“怎么了?怎么了?”
张神秀拨开湿发,胸口起伏:“魇着了,不碍事。”
柳骄才好好躺下来,压着鼻音,很自然地叫他的表字:“术舟……”
噩梦很快就忘却了,张神秀抱着柳骄,在床上乱打滚,闹到他都觉得荒唐的时候,才慢慢停下来。张神秀觉得是该说了,气喘吁吁地箍着他的手腕,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柔柔的:“过两天,要离开南京一个月。”
柳骄“啊”了一声,并没有当一回事,两条腿缠着张神秀,扭着压着,满不在乎道:“那我去和师父说一声……什么时候走?我去把行李收拾一下。”
张神秀冷静下来了,轻轻把柳骄松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过几日,我要出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