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吱吱呀呀推出官衙去,眼见着远了,又有小官吏凑上来谄媚:“督公,后面我们有席,南京顶尖儿的戏子都来,给您留个好座儿!”
崔竹把酒杯扔了,擦了擦手,似乎有些厌恶常喜碰过的杯子:“不必了,你们玩吧,我还有得忙。”
小官口“哎哟”一声,躬了下身子,颠颠地把他送出大门:“督公慢走!”
押送的队伍里就有崔竹的眼线,大概要时时紧跟。常喜出了城,始终没发一语,到了田边,不少打谷子的农人都来瞧热闹,这一片曾是常喜的庄子,如今抵给别人,早已经改名换姓了。
常喜心中不知要作何感想,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押送的官差举棍子驱赶人群,聚起来的农人好半天才散了,只有一个,远远地隔了几步,想上前,又怕着什么,押送的队伍走两步,他也跟着走。
官差把那人押住,厉声喝问:“干什么的!”
那人两只细瘦的胳膊撑在地上,磕了两个头,声音细弱:“差爷……差爷……我想给车上的送行。”
他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些果子、饼之类的,还有一小瓶劣酒。
“这是朝廷要犯,你说送就送的?”官差不愿和他啰嗦,一脚踢翻了他,回身正要走,小腿忽然被人抱住了。
“差爷、差爷,就耽搁一会儿!”那人一边扑腾,一边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玩意,悄悄塞给领头的官差:“一点小意思……孝敬差爷和兄弟们。”
那东西不打眼,仔细看了,才让人倒抽一口气。
是枚嵌翡翠的金戒指,金子倒没什么,见多了,只是这翡翠,说是贡物也有人信的。
官差起初叉着他的脖子,盘问:“你一个种地的,哪偷来的宝贝?”
“从前、从前在大户人家做工……老爷赏的!差爷……小的、小的是……”那人羞于启齿,把脸埋进泥沙里:“小的原先是太监……”
官差的队伍里轰然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