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毕之后,按照惯例,各家便要上前同笄者互相客套一番。
若是平日里关系好的,此时便是真挚恳切地睁眼说一番瞎话,力求听者闻言后,面上羞涩难当,内心十分受用。若是平日里有些龃龉的,此时便是含蓄委婉且不容反驳地似褒实贬一番,但求听者闻言后,面上咬牙切齿,内心吐血三升。
无论如何,这才是今日及笄礼的重头戏。明日关于大将军府嫡女失忆的消息会不会传遍京城的屋角巷沿,便看此时她如何应对这群各怀心思的女子了。
温晚亭面上带着三分笑意,瞧着甚是柔和乖巧,实则隐隐打量着各人衣着服饰,但求从中瞧出些象征着此人身份的端倪来。
眼风一瞥,却见左侧春铃额头细汗如雨,目如铜铃,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眼风再一瞥,右侧夏霜虽然面目控制得当,但是浑身紧绷,拳心紧握,隐隐可见手背上青筋跳动。
温晚亭险些被她们这副狰狞的模样逗乐了,想笑又觉得场合不对,生生屏住。
眼见右前方一位锦衣华服的夫人将将行到跟前,还未等她开口,左侧便伸出一双纤纤玉手,将温晚亭轻轻一带。
“吾儿怎的脸色如此苍白,可有何不适?”
不必多想,眼前这位宛如天神下凡,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貌美妇人,定是她和蔼可亲的母亲。
“母亲,我……”温晚亭从善如流,当即垂下眼帘气若游丝。方才还站得绰约端正的身姿,立时有些摇摇欲坠,颇有些半死不活的意味来。
也不等她“我”出个所以然来,温夫人便将她往春铃夏霜那儿一递,目光中带着十足的关切:“先扶小姐下去休息罢。”
众人:……该配合你演出的我们,演视而不见。
这厢,温晚亭被搀扶着,绕过九曲十八弯的长廊,眼见四下无人,才松开了丫鬟们的手。
园内春光肆意,她长吁一口气,心中有些劫后余生般畅意,一笑间眸光潋滟:“此番多亏母亲助我,但凡我能承了母亲半分机智,都不至于将自己陷入那般境地。”
一旁的春铃刚想接话,却见夏霜速行两步拦在她俩跟前。十步开外的拐角处,缓缓走出一位身着九蟒团云片金为缘的玄衣男子。
温晚亭脸上的笑意凝了凝,想要装病避过,又担心自己方才中气十足的话被他听了去。犹豫之间已是错过良机,那人端端立在她五尺开外的地方,冲她微微颔首:“行宫一别已是岁余,温小姐,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