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家,许崇山正坐在沙发上,见姜庭鸾回来了,也没有说话。
姜庭鸾坐到他身边,轻声道:“外公,别生气了。我明天就去看我妈,好不好?”
许崇山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复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怨你妈,我都知道……可是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一把老骨头,半截身体已经入土,你妈却还年轻,我要是没了,她该怎么办呢?”
姜庭鸾只觉得自己的心绪十分复杂。
“外公,我妈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您就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她吗?”
许崇山苦笑:“放弃?我是她的父亲,要是我都放弃她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愿意拉她一把?”
他眼里的苦涩都快溢出来:“在别人眼里,她是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精神病,是个让人心惊胆战的隐患,是个迫不及待想要甩开的包袱。但是在我心里,却只是我女儿。”
姜庭鸾良久都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第二天,他还是依照自己的许诺,买了些水果和糕点,去探望许晚初。
在医院前台进行登记的时候,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许晚初了,甚至因为一些原因,他一直在刻意地遗忘这个人,她的脸已经在他记忆里模糊了,但那种恐惧和憎恶感依旧深深刻在姜庭鸾的心底。
登记完之后,有护士带着他去了封闭住院区,穿过几道铁门,才到了许晚初的病房。
“671号,有人探视,出来。”护士的声音没有什么感情,说完就拿出笔写了些什么,然后转身对姜庭鸾道,“探视时间从现在算起,不能超过一个小时,到时候会有人来叫你。”
姜庭鸾和那个护士道了谢,再抬头时,许晚初已经出来了。
在这里,她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冷冰冰的便于管理的编号,她作为“人”的权利和义务、喜怒与哀乐都不重要,只要她作为“病人”,安安静静地活着,就够了。
她穿着医院里病人统一的病号服,头发简单地扎起来,却依旧是姜庭鸾记忆里那个让人一看就挪不动脚步的人间尤物,只是许晚初现在的皮肤是一种病态的苍白,眼底没有什么生气,不像个活在烟火凡尘里的人,倒有几分像聊斋夜话里那些披着人皮的女鬼。
许晚初见站在病房外的是姜庭鸾,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又恢复了那种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