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 115 章

她一到堂前,遥遥便看见国公爷与李氏坐在一边,二人似乎正小声说着什么。厅堂另外一头,孟老夫人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而堂前,孟流寒怔怔地立在一颗杏花树下,眼神发直,面色苍白。

此刻已是夏日,杏花早已经谢干净了,如今已经枝繁叶茂得青翠欲滴,投下好一片荫凉的避光处。

孟凌看见孟流寒这个模样,心里一跳。她连忙走进孟流寒身边,可孟流寒恍惚不觉,压根就没发现她,仍是怔怔地立在树下。

孟凌心中越来越感觉不妙,她脚步一转进了厅堂。坐在角落里的孟老夫人瞧见了她的身影,不由自主地冷哼一声。

这个丫头,果真是半点都不如孙儿流寒。方才他们两家闹成那样,都不晓得这丫头在哪里,如今倒是想起回来了。

孟凌没管她,走到国公爷二人面前行了个礼。李氏抬起头,她才瞧见自己娘亲脸颊边青紫骇人,好大一块印子。

“娘,你怎么了!这脸是怎么弄的!”

李氏慢慢地摇了摇头,不欲把她和孟老夫人之间的事说给孟凌听。

她拉着孟凌的手让孟凌坐下来,孟凌瞧见国公爷面上神情有些灰败,她不由自主地开口。

“爹,娘,到底怎么了?”

李氏慢慢地抚了抚女儿的头发,凌儿与幼宜成了好友,她原本心里很是高兴,日后虞幼宜嫁进国公府,能和孟凌更加亲密,也能帮她拘束着让她头疼的孟凌。

但如今,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凌儿。”李氏艰难地慢慢张口,“你大哥他,他和虞家大姐儿的婚约,已经作废了。”

孟凌只感觉手心一片冰凉,她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娘,你说什么呢,幼宜她,她以后会做我的嫂嫂的。大哥他那么喜欢幼宜,怎么会”

她眼神慢慢转向一旁的国公爷,似乎想要听国公爷说这是李氏的玩笑话。可她只看见自己的父亲眼里的光更加黯淡,然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没出息的丫头!”

厅堂另一侧,孟老夫人冷冷的声音响起。

“那宜姐儿有什么好的,流寒便罢了,连你也这般与那姐儿交好!这婚约是我做主废的,一个生不了的丫头,还肖想进我孟家——”

“你胡说!”

孟凌气得大喊一声,然后不顾孟老夫人惊愕恼怒的目光,立刻便跑了出去,跑到孟流寒的身边。

“大哥,祖母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和幼宜解了婚约?”她见孟流寒仍旧怔怔的,急的忍不住拉扯了下他的袖子,“大哥!”

孟流寒回神,他慢慢转过头,脸上是一副比哭还难看的温和强笑。

“祖母与虞老夫人大闹一场,惹怒了虞老夫人,老夫人便同意了祖母废婚约的要求。”

孟凌呆住了,她立在一旁,愣了许久,随后又回过神来急切出声。

“大哥呢,你同意了吗,你没有反驳祖母的话吗?祖母也真是糊涂,怎可这般贸然在这里闹起来——”

“我同意了。”

孟凌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愣在了远处,看着孟流寒微微低着的侧脸。

“大哥你同意了?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对幼宜”

孟流寒转眼,满眼惨淡地看着孟凌,“我求了祖母,求了虞老夫人,我求了父亲和母亲,可仍旧仍旧”

他是长子,也是国公府唯一的男子,他的婚事不能有半分不确定因素,他明白。

他下意识地强迫自己别去想起那抹与他擦肩而过的朱瑾色身影,还有虞幼宜眼中古井无波的神情。

一句闷闷之语叫醒了他。

“大哥,你真没用。”

孟凌低着头,吐出这么一句。

“从小,祖母就偏爱大哥。若是大哥不同意,若是大哥咬死不松口,难道她还会提刀杀了大哥不成?”

孟流寒呼吸一滞,他脚步踉跄退后半步,“凌儿——”

孟凌抬头,眼里闪着难过与失望的光。她一转身,跑了出去,丢下孟流寒一个人在树下呆愣着。

侯府侧院小门处,刘嬷嬷依着虞幼宜的吩咐,把琅玕阁的事情处理好后,便悄悄地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准备从小门处出去。

在小门守着的管事那里,刘嬷嬷便说了虞幼宜教给她的那个理由。

管事本就只是随口问一句,听刘嬷嬷这样说更是不疑有它,赶紧便送刘嬷嬷出去,生怕耽误了虞幼宜的事。

刘嬷嬷从侯府侧边绕了出来,她想了想,侯府的马车显眼,不如租个马车过去找人,便小跑着过去找人套了个车,先往幼宜吩咐过的墨斋那边赶去。

到墨斋时,那掌柜的此时还在用午膳,见到有人来后便赶紧擦了擦嘴巴迎上来。

“这位客官,请问需要些什么,我这儿都有的,咱们进里面去看看。”

刘嬷嬷呼哧带喘地站在马车前歇了一口气,然后才抬脚进墨斋。掌柜正在前面准备着倒杯茶给她,却听见她忽地一声,“我是侯府大姑娘身边的人。”

墨斋掌柜心里一转,立刻便想起了那日见到的那位气韵不俗,眼光毒辣,很会挑东西的年轻姑娘。

他立刻笑着道:“原是虞大姑娘身边的人,不知大姑娘这次又想要些什么?上回那样的好东西虽然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但旁的也还有些不错的料子。”

刘嬷嬷喝了一大口水后摆了摆手,她左右一觑,见这地此刻并无旁的人后,这才悄悄开口。

“其实是大姑娘吩咐我过来问掌柜的一句话,大姑娘问,上次掌柜曾经提过的那位买了东西的伶人,是不是叫花霖的?”

墨斋掌柜立刻在心里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下多年前的见闻,随后与刘嬷嬷道:“似乎是这么个名,我原也有些记不清了,客官您一说,我倒是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刘嬷嬷却是一愣,不是说京城极少有人晓得那戏子的真名么,怎么在这里买个东西,倒是报上真名来了?

为防弄错,刘嬷嬷谨慎地继续问道:“掌柜的没记错,那个戏子果真叫这个名?”

墨斋掌柜重重点点头,十分肯定,“没错,就叫这个名。我这儿极少遇见过这种客人,我一直有印象的。”

刘嬷嬷慢慢想着阿燕提过的花霖的模样,“是生得极周正的?”

“对,生得很是周正,当时有别的客人在,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呢。”

刘嬷嬷听见后半句,心里便确定,这应当就是花霖没错了。她与墨斋掌柜谢过后,正准备往外走时,却听见墨斋掌柜不经意间随口闲聊的一句话。

“客官您是不是别县人,说话听着不大像是京中人。”

刘嬷嬷一愣,“不是啊,我是生在京中的,最多是偶尔去几次京郊,旁的地方倒都没去过。”

墨斋掌柜也是一愣,随后陪了个不是,“客官勿怪,并非是我有意这么说的,只是听见客官您说那位姑娘的名字时,似乎有点咬音,这才胡乱猜了一下。”

刘嬷嬷身子一僵,已是完完全全呆在了原地。

“姑娘?那戏子,不是个男子吗?”

墨斋老板被刘嬷嬷的样子吓了一跳,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极有耐心地回答她。

他一边说,一边回忆着多年前那个笑容柔和,容貌清秀的姑娘。

“从前来我这儿买走那东西的,确实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生得很是秀美,怎会是位男子?这行当女子甚少,那位姑娘当时又极年轻,男女之别,老小儿还不至于弄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