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 116 章

“那妹妹虽然还不晓得说的是谁,但女儿不晓得说的是不是二姑娘虞静珠。”

花婆子从前张狂,说话做事总是忍不住自鸣得意,府内好些人都曾听她吹嘘说她与许氏交情匪浅,隐隐有许氏也奈何不了她的意思。

但府上其他人从没有多想过,只当是花嬷嬷小人得志。

而王婆子知道了虞静珠不是侯府的血脉,又听阿燕方才说那墓是花霖的墓,她一下子便联想到了什么。

外间内众人仍旧思考着方才听见的那事,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王婆子是什么意思。

虞静珠一直在侯府待着,生也是在侯府出生的,自然从没有人去想那些异想天开的事。

还是阿燕不经意间瞟到王婆子无比难看的脸色,这才反应了过来。

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更是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双眼睁得大大的,一只手也掩着嘴,仿佛是想克制自己的声音别那么颤抖似的。

“王妈妈,你这你这是什么意思?二姑娘,不是侯府的血脉?”

此话一出,刘嬷嬷吓得从矮墩上往后仰倒跌了过去,湘竹捂着嘴忍不住惊叫了一声,白蔷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李嬷嬷失手摔了手中的茶盏。

茶杯落地的一声刺耳清脆的声音,仿佛默默提醒着众人,现下不是在做梦,她们听到的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

白蔷与湘竹这才明白,方才在小宴亭之内,虞幼宜的反应为何如此反常。

现在她们二人的反应,比起方才的虞幼宜,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几人中,还属刘嬷嬷的反应最大。

她从矮墩上仰倒跌了过去后,慢慢地支起自己的身子想站起来。可她的双腿哆哆嗦嗦,根本连蹲都蹲不稳。

待到湘竹和李嬷嬷反应了过来,想要去扶她一把的时候,却看见刘嬷嬷两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虞幼宜立刻回神,她是走过一辈子的人,知晓年纪大的人若是一时半会儿受了惊吓致使昏厥的话,极容易中风偏瘫。

“快,快把刘嬷嬷扶正,拿盏热茶来!”

虞幼宜马上起身走了过来,湘竹和李嬷嬷扶正刘嬷嬷,王婆子赶紧和阿燕白蔷倒了盏温茶来。

虞幼宜蹲下身,伸出手来狠狠地挤了下刘嬷嬷的人中,刘嬷嬷这才悠悠转醒。

她一醒,看着周围熟悉的几人,慢慢回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没在凝香轩里当差了。只是刘嬷嬷心中惊骇至极,仍是忍不住大叫起来。

“这,这黑心妇人,难怪一直把院里所有下人的身契捏在手里,她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若是刘嬷嬷当初没来投奔虞幼宜,事发之后,她与她的一双儿女一定会被牵连送命。

李嬷嬷有些呆滞地拍了拍刘嬷嬷,随后看向虞幼宜,“大姑娘,这事可是真的?千真万确?这若是有一点马虎”

王婆子艰难开口道:“那赵妈妈当时已经退无可退了,她说的,应当是真的。侯爷还不知道此事,但老夫人已经晓得了。晚间待贵客们散去后,恐怕是要请羊家主君查一查的。”

李嬷嬷这才慢慢恍然消化着这个事实,但不过片刻,她又猛地抬起头来。这一次,她的声音尖锐狠厉。

“那小妇,那小妇便是为着这个,才使了手段诓了侯爷,之后把自己这一胎栽给侯爷,随后挺着肚子进了侯府?”

王婆子低下了头。

一旁突然传来一阵悲凉的声音。

阿燕慢慢悠悠站起身来,神情极其扭曲,不知她是哭是笑,只能听见她恍惚苍凉的笑声。

笑声愈来愈大,连院里做活的丫鬟们都忍不住朝正屋看了一眼。

“太太,太太便是为着这么一个小妇,为着她肚里甚至不是侯府血脉的这一胎,与侯爷互生嫌隙,最后在病榻上缠绵至死?”

阿燕大笑着,最后身形一歪,跌坐在靠椅之中。

她笑着笑着,眼中涌出好些泪水,一滴一滴地划过她的面颊,顺着她的下巴流淌下来,滴落在地上。

配着她脸上那哀恸不已的笑容,任谁看了都心里一缩,不忍再看。

“太太,太太啊!”

一旁端着茶水的白蔷身子微微颤抖,湘竹低下了头。

几人均是忍不住随着阿燕的这一声痛心疾首的悲呼声,抹了下眼角。

李嬷嬷双眼暴突,语气越发的狠厉,“侯爷,他真是糊涂,真是糊涂至极!为着这样的一个女人与太太失和,到头来,不过都是镜花水月,都是一场空罢了!”

虞幼宜缓缓地走回了最上首,慢慢地坐下,眼神里一丝波动都没有。

但若是仔细看,能看到她眼底最深处的一丝悲恸。

也不知道是谁的情绪。

良久,众人才听见虞幼宜悄然轻柔的声音。

“这就是报应,这就是父亲的报应。这报应,早就应在了父亲身上,只是他从不知晓而已。”

自虞景将许氏领入侯府的那一刻,因果报应就已经悄然附在了他身上,一点一点地发散扩大,直到有一日猛然爆裂开来,剧烈地尽数将他反噬。

此刻的虞幼宜,说不清是更痛恨许氏这般阴险歹毒,还是更厌恶虞景的识人不清,傻傻地亲手将祸害领入了家中。

这辈子有她,所以一切还来得及。可上辈子,他亲手引来的祸事反噬了柳霜岚,反噬了他本人,甚至牵连了虞楚,虞幼宜,其余的所有被卷入这场因果的人。

这因果报应就像个齿轮,无情地碾过立于岁月不败的连阳侯府,最终看着这偌大的一家子浮华散尽,化作尘埃,万事皆空。

平日对人对事极有条理的她,此刻真的分不清虞景到底是这其中无辜的受害者,还是因着自己糊涂而反陷其中的祸首之一。

阿燕的笑声渐渐消隐,她将眼泪抹去,声音冷淡。

“没错,大姑娘说得对,报应早就应在了侯爷身上。我不需要怨怼于他,只看着侯爷知道了真相后是什么反应,我就畅快了。”

阿燕不愿去思考虞景到底是受害还是加害,她只知道,她从前侍奉的苏芳阁那位温柔明媚的夫人,因为他的糊涂,生生断送了性命。

她说完,便掏出帕子平静地擦了擦脸,随后如同之前那般端正坐好。

白蔷与湘竹对视一眼,二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

刘嬷嬷重新坐正,李嬷嬷收回了愤恨的神情,不过眼神变得平静了许多,甚至有些无悲无喜的感觉。

王婆子在最中央,她从前没有服侍过柳霜岚,没有阿燕那般的痛心疾首。她也没有侍奉过虞幼宜,了解不到虞幼宜那些年的艰难。

但她也能明白这几人的心情,待几人稍缓和了一些后,她才再度开口。

“跟着花嬷嬷的那些小子们,说途中看见花嬷嬷拿了这么根簪子。小子们想着或许有什么用处,便想办法拿了回来,给大姑娘看看。”

虞幼宜接过王婆子递过来的银簪子,这簪子是个略有些素的模样,不甚华美,但仍旧够分量。

瞧着是闺阁女子所戴,且看着有些年头了。

刘嬷嬷心里慢慢缓和下来,但她看向虞幼宜手中的簪子,又拧起了眉。

“大姑娘,可否给老奴瞧瞧这簪子?”

虞幼宜抬头,立刻便让湘竹将簪子呈给刘嬷嬷看。

刘嬷嬷拿过簪子后,仔仔细细地瞅了瞅,又用指腹摸了摸上面的花纹,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

众人立刻被她吸引了过去,“刘嬷嬷,这簪子有什么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