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 116 章

刘嬷嬷又将簪子翻过来细细看了看,“方才王婆子把簪子递给大姑娘时,我便瞧了一眼,觉得有些熟悉,这才出声想要看一看。”

她不敢随意断定,仍旧是翻来覆去地仔细瞧过后,才继续出声。

“没错,这簪子我认识,这是从前许娘子在闺中的簪子。原本我也不识得她那些东西,只是许娘子平日里常带着一支和这个相仿的,看着像是一对,所以我才认得。”

李嬷嬷谨慎道:“既是那花嬷嬷手里的,会不会就是许娘子经常戴着的那一支?”

刘嬷嬷十分确定地摇了摇头。

“不会,许娘子那支虽与这支的花纹一模一样,但花纹走向却是相反的。且许娘子头上那只有些磕碰,这支虽旧了些,但却保存的十分完好,必然不是许娘子常戴的那一支。”

李嬷嬷低声道:“那这么说,这支簪子应当是许念白拿给花嬷嬷的,或是花嬷嬷偷偷拿出去想要卖钱的?”

刘嬷嬷想着许氏平常的模样,摇了摇头。

“不应当,许娘子戴的那支,我见她平日里十分爱惜。上面那些磕碰,是花嬷嬷大手大脚不小心摔的,那也是许娘子极少数对花嬷嬷大发雷霆的时候。再者说,花嬷嬷做事粗笨你们也晓得,就算真得了这个,哪儿能保护的这么好。”

几人想了下花嬷嬷从前当值的样子,均是点了点头,同意刘嬷嬷的这个说法。

湘竹将银簪子递还到虞幼宜手上,虞幼宜捻着这根簪子,静静地打量着上面的萱草纹样。

萱草,最为众人所知的是“北堂植萱”,引为母子之情。

但最开始的萱草,指代的是有情人之间互相思念成疾的缱绻情思。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外间内众人听见虞幼宜轻轻吟出这么一句。

王婆子和刘嬷嬷是不大懂这些的,但阿燕与白蔷湘竹都是侯府中的大丫鬟,而李嬷嬷更是老太太身边出来的,这几人并不是目不识丁之人,当下便听懂了这句诗歌。

阿燕面色陡然大变,不由自主地看向上首盯着银簪子的虞幼宜。

虞幼宜心中慢慢转动着。

许念白从前也是许家的女子,虽然见识还是有些短浅,但这萱草的内蕴,她绝不可能全然无知。

听刘嬷嬷的话,这银簪似乎是一对,上面又刻有萱草的纹样。既如此,这银簪到底是什么东西,已经非常引人遐思。

虞幼宜慢慢回想起阿燕之前曾经提到的,台上那个叫戏子的花霖,从前在侯府惹出的那一场风波。

他对女眷席上的执着,水袖轻甩中花腔里咿咿呀呀的情思。

先前她们知晓花嬷嬷和花霖的关系后,都以为许氏是为了暗中收买花霖去离间柳霜岚和虞景,所以才留花嬷嬷在身边做事。

但阿燕又说花霖那时眼中蕴着的情谊不似作假,这令她们疑惑了好些时候。

可若应合上现在她们知晓的这些事情,此刻再来看的话

阿燕已经轻轻出了声,“那花霖,当初并非是想要亲近太太,而是想——”

她慢慢回忆着那位容貌阴柔秀美的戏子,一袭彩衣在台上轻言软语地唱着西厢记,掩着情思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频频向女眷席中投去的场景。

阿燕忽然全身上下一个激灵,心中多年的疑惑一下子就解了开来,一个以前从未想到过的想法,自她脊梁骨慢慢向上窜入脑海之中。

电光石火之间,阿燕明白了那个台上悠扬婉转的戏子,频频看向女眷席的真正深意。

她也一下子读懂了,那满头珠翠头面的青衣,眼里的希冀与迷茫,到底是什么缘由。

“他不是在看女眷席中的太太,他是在找本该出现在女眷席中的另外一人!”

阿燕不由自主地失声惊呼,众人当下不由得心中一震,立刻便想明白了阿燕的意思。

所以他才忍不住下台往女眷席中冲过去,所以事后阿燕过去找他时,他满怀希冀地对着这个从未见过面的侯府丫鬟,说出了从不轻易示人的真名。

他想着阿燕是后院的丫鬟,或许他的名字,能借着阿燕之口,传到后院某个未出席的人的耳中。

只可惜花霖不知道,阿燕是柳霜岚的贴身丫鬟,柳霜岚又和许氏关系紧张,他说给阿燕的话,压根就不可能有机会传到那个人耳里。

虞幼宜慢慢抬眼,先是瞥了一下眼神复杂的阿燕,随后又看向了一旁撼动不已的李嬷嬷。

“李嬷嬷,那日许娘子未能出席,究竟是个什么原因?”

却是刘嬷嬷接了话。

“许娘子虽说只是个姨娘,但若是她想,看场戏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便是不在女眷席上坐,也可以另设座椅,在女眷席后坐着看看。许娘子此人,若是想做的事,必是要非做到不可的。她没有出来的原因,老奴觉得,是许娘子自己不想出来。”

刘嬷嬷说完了话后,场面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众人慢慢思量着刘嬷嬷的话,也明白刘嬷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许念白是个多胆大包天的人,大家早就已经知道了。搬弄侯府财产,偷卖御赐之物,闺中暗结珠胎,又铤而走险栽到了虞景身上。

进了府后,更是对柳氏闵氏暗下毒手。但凡是个胆子小一点的人,都不敢做出这么些骇人之事。

许氏若自己愿意出来,在台下与那花霖遥遥隔着见上一面,那绝无人能拦得住她。

虞幼宜轻讽一声。

她想起今日把阿燕叫过来的缘由,抬眼看向白蔷。

“白蔷,把上次在羊府拿给羊老爷看的那东西,拿出来给阿燕姑娘瞧瞧,看看阿燕姑娘认不认识这东西。”

白蔷立刻沉着地点点头,转入侧房内间找到那个荷包,倾倒出几粒深青色的香饵用帕子包了,随后带了过来递给阿燕看。

阿燕原本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虞幼宜是要让她看什么东西。白蔷拿了这东西过来后,阿燕轻轻接过,在手心里看了看,随后面色平常地与虞幼宜开口。

“这个香饵我识得的,从前太太心怀郁结精神不济的时候,当时府上的府医来给太太诊了脉,便拿了些这个安神香出来,说是凝神静气,舒缓心情的。”

虞幼宜看着阿燕无比自然毫无疑心的样子,搭在方几上的手又重新慢慢地收紧。

“舒缓心情?阿燕姑娘可确定么?这是府上府医给的?”

阿燕有些奇怪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个,因着这香饵颜色甚是稀奇,我当时还多嘴问了几句。那府医说是糅了些安神的香料,故而是这个颜色。”

前面的刘嬷嬷也伸长脖子瞧了瞧。

“哎,这东西我认识,确实是阿燕姑娘说的,是安神香。从前闵氏得了风寒后也是常使这个的,我偶然见到过几次,香味闻起来甚是清淡怡人,想来是什么稀罕东西罢?”

白蔷和湘竹愣在了远处,二人均是不由自主地开口。

“府上的府医开的?是哪一位,阿燕姑娘和刘嬷嬷还记得么?”

阿燕先回答道:“是位姓钱的府医,我因着在太太病逝后便出府了,已经好些年没与府中的人见过面了,想来应当还在府中做事罢?姑娘若有事,何不请这位过来问一问?”

刘嬷嬷摆了摆手。

“阿燕姑娘许多年不在府里了,也难怪不晓得,这钱府医多年前便已经辞了府医一职,说是想回老家去开个铺子自己坐诊,如今府上当值的府医是另外两位了。”

阿燕“啊”了一声,没再说话。

她一转眼,却看见虞幼宜的面色寒得出奇,而一旁的王婆子神情也难看至极。

众人听见王婆子低低出声。

“今日审那赵妈妈时,赵妈妈说许娘子之前便留了个后手,准备在今日晚间散客时趁着贵人多,让一个郎中在侯府附近大肆宣扬抹黑大姑娘。我当时仔细问了,又派人去捉拿那郎中。这位和许娘子勾结的郎中便是姓钱。”

阿燕手中那几颗青灰色香饵,随着那方包裹着香饵的帕子,无声地飘落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夏天大家也要注意别喝太冰的东西,芥子我今天一整天不是在拉肚子,就是在快要拉肚子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