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 117 章

初时,王婆子在柴房那头拷问赵妈妈,知晓许氏串通外头的郎中意欲暗害虞幼宜后,她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立刻便吩咐了人前去把那郎中扣下来。

可直到听阿燕说起从前那位在侯府上当值的府医姓钱后,再看虞幼宜和白蔷湘竹的反应,王婆子已经想到了什么。

虞幼宜冰冷的神情,白蔷和湘竹骇然的面孔,李嬷嬷愤恨不已的样子,全都显露出那落在地上的几颗青灰色香饵,绝非平常之物。

王婆子心里一抖,不敢再想,只是低着头看着落在阿燕脚边的那张轻柔丝帕,和滚落一旁的几颗青灰色香饵。

阿燕双眼陡然睁的大大的,能让人清楚看见她眼白上的血丝,和猛然缩紧的瞳孔。

“给太太拿了这香饵的府医,与被许氏收买的郎中是同一人?什么时候许氏是什么时候和这府医勾结在一起的,难道,难道是”

白蔷抿着唇捡起落在地上的香饵和手帕,心中愤慨和怜悯的情绪交相拂过。

如果先柳太太的房内无一人知晓这香饵有问题,都只是无知无觉地依着那钱姓府医的吩咐日日点了这香饵那对于贴身近侍阿燕来说,一直被蒙在鼓中用着这催命香饵的苏芳阁丫鬟们,等同于是间接地亲手将柳霜岚送上了死路!

虞幼宜眼中划过一丝不忍,她看着阿燕一脸呆滞无比的表情,和她剧烈抖动的手,还有阿燕面上止不住颤抖着的双唇。

“难道难道这香饵”

虞幼宜垂下眼睫,轻声出口。

“这香饵是我多日前发现的,心中一直觉得不大对劲。前些日子偶然和羊家有来往,便请羊家主君瞧了瞧这东西。羊家主君说,这香饵表面上有安神之效,实则内里加了许多亏空气血与伤身的药材。若用的时间久了,必定殒命。”

虞幼宜的话音一落,阿燕的背一下子就佝偻了起来,无力地瘫靠在座椅中。她的双唇颤抖的更加剧烈,一张一合,半晌却只发出些许意义不明不成字句的声音。

刘嬷嬷刷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脸色十分苍白。

“那,那从前的闵氏娘子也是,也是因为这个所致”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脑内同时飞速转了起来,回忆着从前见到闵氏的模样。

“怪不得,怪不得我那时听了许娘子的吩咐去看闵氏时,每每回去后都有些神思倦怠,做活也懒懒的,夜间安寝后白日醒来更是有些昏昏沉沉。原来,原来是因为这香饵”

虞幼宜盯着地面出声,“这香饵,便是我在闵氏从前住的静和苑中找到的。”

呆愣的阿燕身子越佝越低,她忍不住伸出手来,猛地抓住挽好的头发,随后十指收紧,双眼不受控制地抖动,耳边落下了好些零散鬓发。

“阿燕姑娘。”

虞幼宜的声音传来,阿燕这才慢慢抬起头,脸上是一副恍惚的神情。

“若是,若是我那时谨慎一些,若是我再多寻几个府医来看,太太她就不会她如今就已然在侯府里是我太蠢笨了,是我太大意!”

虞幼宜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她明白阿燕此刻的心情,但此事实在怪不得阿燕。

“阿燕姑娘,奸人若是铁了心要害人,即便阿燕姑娘你防过了这一次,依旧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数不尽的阴谋诡计。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此事要怪,只能怪那个罪魁祸首。若是阿燕姑娘因此怪罪于自己,反而是正中奸人下怀。”

白蔷在一旁轻言细语地劝慰着阿燕,湘竹端来一盏温茶。半晌过后,阿燕总算是好了些,但依旧忍不住地咬牙切齿。

“这阴毒小妇我看她根本就没长心!怀着野种挤进侯府,使计抹黑清清白白的太太,还对太太暗下毒手,妄想鸠占鹊巢!”

若是虞幼宜蠢笨了一些,这些事只怕永远都查不出来。难怪,难怪许氏那么紧张虞静珠的婚事,甚至频频插手想要暗害虞幼宜,把大好亲事落在虞静珠身上。

原本她以为只是许氏为虞静珠做打算罢了,现在想来,许氏急着把虞静珠嫁入大户,不仅是为了虞静珠的前程,更是为了把虞静珠锁死在旁的世家之中。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日,若是被查出了什么蛛丝马迹,侯府只能认栽,悄悄地把这事按在肚里,绝不敢把已经在别的世家嫁做人妇,举足轻重的虞静珠抖露出来。

更何况,虞静珠嫁得好,反过来也能保全她,还能圆了她一番荣华富贵。这条路,不管怎么看,都是双赢之法。

许氏,真是悄悄地把一切可能性,一切未知数,全部在心中盘算好了。

也难怪,她曾经心里疑惑过,许氏若是想,大可以直接找个法子,像暗害柳霜岚和闵氏那般把虞幼宜除掉。可她却一直只想抹黑掉虞幼宜的名声,却未对她的性命下过手。

因为虞静珠未出嫁之前,一切都还未有定数。若是虞幼宜死了,虞静珠作为侯府中唯一一个姑娘未免太过显眼。而显眼,对虞静珠的身份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虞幼宜没死,却名声尽损,成为京城里的笑谈,正好可以做虞静珠的幌子,把所有注意力引到虞幼宜身上。

李嬷嬷忽然开口,“既说如此,那二姑娘知不知道这事?她既帮着她这龌龊娘三番五次暗害大姑娘,恐怕也是害怕自己暴露出来。”

虞幼宜摇摇头,“虞静珠性子浅薄,又有些张狂,这等大事她遮掩不住。许氏这么谨慎的人,必定不会与她说这事,要骗他人,便要先骗过自己人。”

众人一阵沉默。

半晌,几人听见阿燕咬着嘴唇,犹疑出声。

“二姑娘既然不是侯府的血脉,那二少爷会不会也是?”

刘嬷嬷应声,“玉哥儿是在许娘子进府后,二姑娘一两岁时怀上的,玉哥儿身份应当不会有假。单看玉哥儿那张脸,也看得出来一二。”

李嬷嬷认同地点点头,虞景如今虽然是个威严相,但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俊朗公子,且看虞楚的一副俊美皮囊便可知。

而虞玉面容清秀,既和虞楚相像,又能看到些虞景的影子。虞玉肯定是虞家人不假。

忽地,一旁爆出一声轻笑,与琅玕阁外间现下阴沉黯淡的气氛很是不符。

虞幼宜抬眼看去,是一旁的湘竹忍不住笑了一声,此刻正赶紧板正了态度,不敢再笑。

另一旁的白蔷皱着眉,轻声念叨了她几句,李嬷嬷则是瞪了她一眼。

虞幼宜有些奇怪,“湘竹,怎么了?”

湘竹请了个罪,随后摇摇头道:“奴婢该死,原不该这般没规没矩的。只是奴婢听几位方才说到二少爷时,忽然想到姑娘的外祖母柳老太太来侯府那日,曾说过二少爷有几分像侯爷,但是二姑娘只长得像许娘子,这才忍不住笑了一声。”

虞幼宜听着她的话,也是一下子便想起了那日的情形。

湘竹这声笑虽然突兀,但是多少缓和了些现下的气氛。刘嬷嬷也忍不住摸着下巴附和起来。

“湘竹姑娘这么说也对,二姑娘像许娘子是出了名的,而玉哥儿就更像楚哥儿和侯爷。先前下人们有时候还议论呢,说这二人养在谁身边就像谁,如今才晓得内里是有点玄机的。”

众人纷纷哂笑,各自回忆起了从前下人们嚼舌根的话来。从前只是闲得无聊才私下议论主子们罢了,没想到如今竟然合上了这么件大事。

可见这人还真是不能做亏心事,总是会有人看出苗头来的。

众人调笑了片刻,气氛缓和了些,李嬷嬷又想起另一事来。

“这二姑娘倒也罢了,如今咱们知道了,也不必做什么,侯爷和老夫人是肯定要出手的。王婆子方才说那花霖还有个妹妹在侯府,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婆子想着家丁们与她说的话,也是十分困惑不解地蹙起了眉。

“正是,这事我也实在没有个头绪。那女儿说的应该是咱们这儿的二姑娘,但这个妹妹,我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是谁。”

花嬷嬷被捉回府后,王婆子吩咐了人看着她问话后便往琅玕阁这边赶了过来,惦记着给虞幼宜回个话。现下花嬷嬷那边也不知道审出来什么没有。

刘嬷嬷想起从前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嚣张至极的花嬷嬷,忍不住讽刺地开口。

“我说呢,难怪那花嬷嬷从前目中无人,对谁都颐气指使,又爱显摆和许氏关系不浅。还有那次,她对许娘子发火,许娘子竟然也不生气,反而小心翼翼地赔笑脸。如今我才明白了,可不是不浅么!”

李嬷嬷冷笑一声,接过话来,“这花婆子既是那花霖的娘,算起来,便算是许氏的婆婆,二姑娘的祖母了!这么一个人物,却藏在许氏身边做个奴婢,还真是委屈了她。”

“委屈?”

虞幼宜斟了口茶,淡笑着摇摇头。

“我瞧着不是委屈,是那花婆子眼馋侯府荣华富贵,上赶着要来许氏身边做事。不然以许氏的性子,早就悄悄解决了她,只怕是花婆子一直拿此事威胁许氏,许氏才不得不容忍她至今。”

她说完后,又蹙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