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她听见自己这般轻声答复。
拥着自己的双臂顿时收紧,素日里最冷淡不过的王爷现下头靠在她的鬓边,发出一阵如得了珍宝的孩童般心满意足的笑声。
宜,幼宜,两相宜。
蔺泽似乎是真的开心坏了,又拥着虞幼宜好一会儿后,才松开了双臂,脸上一扫常人所见的冷淡与不耐,满眼都是如愿以偿的目光。
虞幼宜瞧着他的神情,也眼睫弯弯,笑了起来。
二人就这般相视而笑了许久,蔺泽似乎才想起来正事。他又替虞幼宜拢了拢因方才一番动作而有些凌乱的斗篷,同时启唇出声。
“太妃那里,你若不想去,不去就是,我自有办法,无需你耐着性子去那里走一遭。”
虞幼宜笑着摇了摇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况且就算免了这次,也总还有下次,难不成次次都靠你推过去不成?况且在玉牒上,她是你明面上的生母,我若是与她闹得太难看,终究对你无益。”
蔺泽十分认真地看着她,“你若不想,便是一直不去见她也没甚关系。我既然能说得出这话,自然能应得下这事。”
虞幼宜瞧了许久,忽然有人对她说叫她放下一切担子,她一时半会儿还有些不大能习惯得过来。但蔺泽的好意她心领,该过的礼节却不能免。
于是她也认真地回望着他,定定地出声。
“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我既然答应了你,便想好了日后的一切,也做好了准备。我虽然没有什么旁的手段,但能帮上你分毫也好,总不至于让你一个人撑着。两个人一起,原本就是要共同去面对未来的困难的。”
蔺泽沉默着没说话,许久后展颜一笑。
“就知道以你的性子绝不会甘坐于一旁,罢了,只是记得,诸事不要逞强。”
虞幼宜弯着眼睛,“自然如此,我可是有名的爱躲懒,你别叫苦才是。”
蔺泽笑着贴近她耳旁,“让你躲懒这点能耐,你未来夫君还是有的。”
虞幼宜一下子便红了脸,方才这二人哪怕说到最深处时,也没有提到婚事这层。这下忽地提起,倒叫她有些心内大窘。
蔺泽相当愉快地捏了下她的手,随即又微微蹙眉。
“手这样冰,回去歇息罢,不用操心其他事,照旧过你寻常过的日子就好。今日过来原也是想见你一面,顺便通下气,如今你既有自己的主意,我便也不干涉你。夜里还是有些凉,带着你身边女婢回院去罢,下回记得多添件衣裳。”
虞幼宜已经挥手唤白蔷过来,闻言悄悄翻了个白眼,“没规没矩的,还想着下回呢。”
蔺泽轻轻一笑,“若不是今夜风凉,我倒也不舍得这么快就让你回去。”
他说完后拢了拢虞幼宜身上的斗篷,便脚尖一转,登时便消失在侯府月色当中。
一来二往,虞幼宜已经习惯他身上有些灵巧功夫,倒也没怎么惊异于此。远处望风的湘竹见她从亭中出来,便小跑着过来了。
“姑娘和王爷说了什么,竟这般高兴?”湘竹睁着眼睛看向虞幼宜,虞幼宜望着她眼中娇憨单纯的目光,没来由的有些心虚。
“无事,怎么就你一人,白蔷呢?”
湘竹摇摇头,“方才过来后便一直没看到她,不过白蔷谨慎,不会离开姑娘,应该就在附近。”
仿佛是应和这话似的,两人静下来后,听见小亭附近一处有些暗的地方传来些许嘈杂声音。虞幼宜仔细听着,仿佛是两人争辩的之声。只是女子声音较为激动,男子则有些磕磕绊绊,不知道如何应答为好。
“白蔷?你在哪儿呢?”
虞幼宜试着轻唤一声,果不其然,那边争辩声停住,随后传来白蔷的应答声。再然后,似乎有一个黑影腾起,三五两下便离开了侯府。
白蔷已经走了过来,虞幼宜瞧见她脸上红扑扑的,似乎是在那边争辩得太激动所致。
湘竹惊了一跳,“白蔷,你是怎么啦,怎么气成这样?”
白蔷先是关切地问了虞幼宜几句,随后声音又激动起来,回着湘竹的话。
“那个李乐,好歹也是堂堂王府的人,这般没规没矩的,也不能约束下自家主子!方才,方才竟还要我别去姑娘身边,又拦在我面前,真是可恶,从没见过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虞幼宜避开了白蔷愤怒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想着,若说起来,她也是有些失了规矩了,倒没法理直气壮地来帮着白蔷一起责难李乐。
白蔷见她转开眼神,有些疑惑地停住话头,“姑娘怎么了?”
她慢慢凑过来,见着虞幼宜的面色,惊呼了一声,“呀,姑娘的脸怎么这般红,别是凉着身子了,惹上风寒可就不好了,咱们快些回去罢!”
虞幼宜没说话,静静地随两人一同往回走。许是她的样子勾起了白蔷的忧心,白蔷又生起气来,一路上止不住地将李乐说了个狗血淋头。
正穿梭于夜色中的李乐郁闷地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几人回了琅玕阁后,至屋前时,虞幼宜便脱掉了自己身上那件明显是男子形制的斗篷,并悄悄地拢了拢挂在手臂上,躲过了候在外间的李嬷嬷的目光。
李嬷嬷似乎已经缝补完了手中的东西,见虞幼宜几人明明在院中散步,却忽地没了身影,正心头有些着急。如今看几人回来了,才安下了心。
虞幼宜又悄悄将那件斗篷藏于自己的床榻里头,与李嬷嬷说了好些好话,李嬷嬷这才板着脸让白蔷与湘竹服侍着她歇息。
只是她躺下后,李嬷嬷又把白蔷和湘竹提到了侧屋,耳提面命地念叨了好久后才放二人就寝。
湘竹心里吐着舌头,如今就这般了,日后若是知道姑娘和王爷早已心意相通,指不定要怎么吃个大惊呢。
梁府。
如今已然深夜,正厅却仍旧亮着灯。梁夫人高高坐于首位,梁文彬不知踪影。绿羽和翠喜站于厅外,更远处立着如今已经换了一身寻常衣裳,不再身着艳丽纱衣的香香。
而正厅正中,虞静珠跪在当中,手里举着一盏茶,高高举过了头顶,似乎已经维持这般姿势许久了。她胳膊酸痛不已,心里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上面那个老虔婆赶紧归西。
原本听闻这梁夫人最是个随和性子,在外头夫人圈里也有不错的好名声。她刚嫁过来的那夜,也是对她嘘寒问暖关照不已,还帮着她训了一顿梁文彬不知好歹,又把香香打发的远远的,慈眉善意地安抚着气急败坏的她。
谁知第二日,不知为何,这梁夫人便换了一副样子。早起她来敬茶,就看见她一脸阴沉不悦,还给她立了好久的规矩。
不仅如此,从那天早晨起,梁夫人的态度越来越差,这不,晚上大半夜了还把她叫过来,面上有模有样地说要将家事与她讲一讲,实则一点小毛病就挑她的错,让她奉着茶,一直跪在这边。
梁文彬那个死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身上没什么功名,也不晓得一天到晚在外头忙个什么玩意儿,如今近深夜了还不回来给她解个围。
而那个最可恨的贱人香香,知道她被立规矩后便赶着过来看她的热闹!
虞静珠想着,胳膊微微动了动,梁夫人的眼神立刻转了过来。
“这当主母,便是要磨砺下性子才行。你如今这般浮躁,叫我如何放心把府中的事情交给你?”
虞静珠面上强笑,把手臂伸直了一些,心里却恨得要死。
家事家事,这屁大点大的梁府统共就那么一点子事,婆母却非要拿乔作势,借着这个给她立规矩。
说了这么久,也没见这老虔婆松口放权!
上首的梁夫人同样心思阴沉得紧,看虞静珠的眼神犹如看一个仇人一般。
原以为娶了这侯府女,侯府看在自家面子上也要帮衬梁府一些,不曾想那日迎亲竟是一个男丁都没跟过来,第二日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这还不是最可气的。
梁夫人想着那日晚上她美滋滋去清点虞静珠嫁妆时的情形,眼里怒火更重了一些。
“难道你是不满我这个婆母不成,敬个茶都这般懒怠!”
虞静珠眼神一暗,却不敢多说其它,只好跪在下面,将后背挺得更直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