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国公心中叹了口气,柳家嫡女一直都是柳家二老心中的痛,若是再失了外孙女,恐怕二老是真的要死不瞑目了。
一旁的和番侍者们面无表情地开口,“还请虞侯等各位速速早做——”
话未说完,柳老将军一把抽出了身旁的长剑,寒光一闪便削下了出声的那位侍者的脑袋。
“老朽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们这些蛮夷来催促!”
苍老却仍旧遒劲有力的声音。
似乎是因为柳老将军的这一番动作,虽然叫侧殿内见了血,可众朝臣们却仿佛心里有了些底气一般,不再无精打采。
柳老将军是和先老连阳侯齐名的人物,有这个人物在此坐镇,他们实在不能这般垂头丧气,须得拿出大蔺的气度来才是!
“柳老将军好剑法,实在是极妙。”
一阵清脆的拍掌声,西云踏进侧殿,目光无甚温度地划过那具已经没了头颅的尸首,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这不是和番人一般。
“如此身手,却早早告老,实在可惜。柳老将军既有一番家国大志在心,何不领兵出站,斩杀逆王,清剿皇侧?”
虞景阴着脸站起来,“尔等竖子,此处还轮不到一个外邦人来说三道四。”
西云脸色微阴,虽仍挂着笑,看起来却有些冰冷残酷。
“不愧是世代护卫蔺国的世家小家情怀自然无足挂齿。既如此,那个嫡女我留着也没用,二位既然觉得这些不够,下次,我便将她的尸首送来罢。”
在场众人皆是神色一凛,虞家长女如今不单单只是虞家长女,更是当朝王妃。若是她死了,蔺泽恐怕真的要做逆王了!
西云似乎很不耐烦,说完了这些话后便踢开地上的尸首,跨出侧殿。
也罢了,这些武将心急,且慢慢磨着,看谁磨得过谁。
侧殿内再度安静下来,虞景坐下,仍旧如同之前一样双眼无神地盯着托盘里的东西。柳老将军则撑着杖子,背对众人,面朝侧壁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而过,天边逐渐见白之时,虞景与柳老将军忽地不约而同猛地站起,手搭在腰边的长剑上,一脸视死如归的神色。
有朝臣立刻起身,“二位这是要做什么,此刻局势未明,按兵不动才是上上之策!”
虞景没说话,只是刷地一声抽出长剑,而柳老将军则将杖子丢在一旁,握着剑已经稳稳地走出了侧殿。
许多朝臣立刻起身,蜂拥而上,跟在两人后面连连相劝。
“虞侯,柳老将军,实在是不可啊!现在宫中被那妖妇把持,他们说的话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还是再等等看,看看局势为妙啊!”
原本在一旁发呆的刑臻忽地抬头看了柳老将军和虞景一眼,随后也站起身来跟着二人向外走去。
这更了不得了,又有许多文官跟在刑臻身后连连相劝,而刑臻一只板着脸没说话,看不出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脸上表情叫文官们颇觉不妙。
刑臻走了几步,忽地又再度转身,劈手夺过一人的长剑后,大步奔去。
侧殿内外顿时乱作一团,有跟着虞景和柳老将军往外奔的人,有跟着刑臻连连相劝的人。朝臣们叫嚷声此起彼伏,叫人听不分明。
跟着柳老将军和虞景的朝臣们原本还想要开口劝一劝,却瞧见这二人杀气腾腾地执着刀,见到叛军二话不说便一刀上去。一路上,无论是和番队伍,还是叛军,几乎叫这二人杀了个干净。
身后的朝臣们见状也纷纷拔出短刀长剑,先不管那二人究竟要如何,也纷纷胡乱挥舞着防身。有些不善使刀剑的文臣们,一顿挥舞之下,竟然也瞎猫碰死耗子般地划伤了些和番人与叛军。
一队人几乎要赶到宫门口时,忽地瞧见自这边起,和番叛军的人越来越少。一路上,甚至能隐隐看见些脸上还挂着惊恐表情死不瞑目的人了无生息倒在一旁。
柳老将军渐渐收敛气息,和虞景对视一眼。
方才短短一段时间,二人已经想了个清楚。
若是虞幼宜在他们手上,威胁不成柳虞二家,必然会被杀。但就算柳虞二家遂了他们的意,庆王是他们的眼中刺,而虞幼宜是庆王妃,到头来还是要被杀。
既如此,还不如他们两个豁了出去,将虞幼宜救回来!
只是如今局势实在奇怪,二人敛住气息,谨慎地打量着附近,一抬头,瞧见高高的宫墙上似乎有许多个小黑点,正搭着箭四处射杀叛军。
“这是怎么——”身后的一个朝臣刚一开口,砰地一声,前面远处的宫门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第二下,第三下,数下下去后,宫门被猛然撞开,一大堆紫袍兵马高喝着涌了进来。
“剿外寇,清皇侧!”
震耳欲聋的呼声,众朝臣们眯眼一看,这一大片望不到头的兵马前,有两位架在马上的人。
一位神情冷淡,昳丽双眸如刀刃一般。另一个神情恣意,似乎分毫不把现下宫中的危急状况放在眼中。
“是庆王和宁王!是两位王爷回来了!”
朝臣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随后众人一个接一个地传话过去,爆起一阵欢呼声。
有些十分担忧自己家眷的文臣们甚至喜极而泣,平时在朝堂上唾沫横飞,争锋相对,此刻却抱头痛哭,感慨万分。
和番到底不足为据,全因有良太妃内外串通,外加使了阴招威胁他们才会这般。蔺泽的本事大家清楚,那一大片的兵马也不是吃素的,对付和番人绰绰有余。
更何况,蔺泽回来了,宫中的禁军也会纷纷投诚。
蔺尧骑在马上忍不住抱怨一句,“我还从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进宫。”说着,手臂一闪,了解了一个和番叛军。
蔺泽微微一笑,“总比呆在良太妃身边好得多。”长剑抹过一个叛军的脖子。
遥遥远方,二层阁楼之上,蔺琛望着宫门口的情形,还有骑在马上的两位兄长,慢慢一笑。
总算是没让他失望。
他转身,白净的脸上仍挂着一抹淡淡笑意。微风吹动他的袖摆,清晨的日光照亮年轻郎君的面颊,窥见他面上的释然之情。
这边已经无忧,接下来,便要去看看母妃那边了。
上辈子,他便是死于今日,死于自己的母妃授意之下,这辈子,不知又会如何。
蔺琛一步一步走下楼阁殿宇,不紧不慢地行至良太妃与西云议事的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