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 82 章

“哎…”怀里突然失去搂抱,谢忱吓了一大跳,宋景溪脱去他的怀抱,垂直落了下去。他赶紧一个纵身下去捞取,可已然是来不及。

眼见宋景溪就要摔落在地,突然一双手伸出,将她接在了怀里。

“妹妹!”宋景沅惊呼,声音里带着哭腔,魂都吓去了一半。

恰时,谢忱落地,宋修濂和谢广筠也心焦火燎跑了过来。宋修濂从连飞诀手里接过孩子,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方才他们三人向这边走过来,忽然听见景溪叫他,他抬眼一望,竟看着孩子从高高的树上掉落下来。

幸好连飞诀眼疾手快,一个疾飞接住了孩子,不然后果不堪想。

宋修濂紧紧搂着宋景溪,一颗心扑通通跳,怕得要死。

“跪下!”

一道怒声撕开沉闷的空气,谢广筠气急败坏盯着儿子,面上苍白,无一丝血色。

谢忱端端正正跪在了宋修濂跟前,谢广筠继续训斥:“平日里教导过你多少次,行事为人一定要谨慎沉稳,今日何以冒失成这般,倘若不是你连叔叔接着景溪,你该当如何,又把我置于何地?”

谢忱挨下他爹的训骂,一边给宋修濂叩头:“对不起。”

宋修濂并无言语,因为他也不知该说什么。若是换作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对景溪,他早就上去一顿训骂,可偏偏这孩子是谢广筠的,谢广筠于他有恩情,便是宋景溪今日摔死了,他也不能把他儿子怎么样。

宋景溪在他怀里动了动,从他身上挣脱下来,走到谢忱跟前,搂住了他的脖子,“哥哥抱抱,景溪还要飞上树。”

谢忱将她推开:“我抱不了你,我会摔了你。”

宋景溪指一指连飞诀,“摔不了,那个叔叔会接着我。”

谢忱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颗糖给到她手里,“给你糖吃,以后你再别让我抱你了,我不会抱小孩,会摔了你。你若出了事,我爹会很难过,我爹一难过,我就会很不好受。”

旁边的谢广筠听了这话,心里略微酸涩,他与宋修濂拱手道:“修濂,我代谢忱给你赔过,回去后我定当严加管教,广筠先行一步,告辞。”

说完他便拉起地上的谢忱走掉了。

宋修濂看着他父子二人远去的身影,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

半个时辰后,谢府。

一到家中,谢广筠便叫下人取来棍子,把谢忱往长凳上一放,作势就要打来。听到动静的晏施诗跑过来将他拦下,“广筠,谢忱犯了何错,你要这般兴师动众打他?”

谢广筠放下手中的棍子,说:“他差点把修濂家的景溪给摔死。既是犯了错就该受罚,不然不长记性。施诗,你回屋去罢,免得待会儿看到他受痛你心里面难受。”不待晏施诗拦劝,他便叫人给请回了屋里。

而后手起棍落,重重一下打在谢忱屁股上。谢忱从小娇生贵养,哪里挨过这么重的打,一不小心叫出了声。

谢广筠对他的叫声置若罔闻,接着又一棍子打下来。连着打了十几下,因着动静太大,惊动来了东院里的谢父谢母。

谢忱出生后不久,谢广筠的爷爷便去世了。安葬完老太爷后,谢广筠把父母接来京城。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谢老爷谢老夫人是宠惯的不行,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吃穿玩全都紧要着孙子来。

从小到大,谢忱还从未挨过谁的骂受过谁的打,今日却叫他爹给打了,还打的这般狠,老两口是不能依,谢母挡在谢忱跟前,厉声斥说:“要打便把我一起打死得了。”

谢广筠举棍的手停下,说道:“娘,他差一点就铸下大错,今日若不给他一顿训,指不定日后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儿子心意已决,今日不管是谁来替他求情,我手里的这根棍子都不会依。娘,这里不适合您待,您还是请回吧。”

谢母却道:“便是他犯了天大的错,事已铸成,你打死了他又能如何?忱儿久居宫中,我与你爹一年见不了几回,今日好不容易来家一趟,你却下这般狠手打他,你将心比心,就不能为我们考虑?他若死了,可让我们如何活?”

谢广筠叹声气,喃喃道:“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便真要打死他了。”

他叫人拉走了谢父谢母,而后棍起,继续打剩余的棍数。谢忱虽小习武,可到底是个孩子之身,哪里经得住这般痛打,当第二十七棍落下来之时,他终是支撑不住,闭眼昏死了过去。

早春料峭的风里,传来女人的恸哭声,绵绵不绝,充斥于府里上下。

过了不知多久,昏昏噩噩中,有什么东西滴在脸上,谢忱忍着身上的伤痛,慢慢张开了眼皮。屋里光线昏黄,他看见不远处的桌上有火苗在跳动,与他的心一起,微弱又无力。

温暖的掌心抚过他的脸庞,他动了动脑袋,这才发现己躺在父亲的腿上,他哑声一叫:“爹。”

谢广筠摸着他的脸问:“很疼吗?”

他点头:“很疼,但比不得爹爹落泪,看了叫人心疼。”

谢广筠拿袖子拭掉眼角的泪水,又道:“长记性了吗?”

谢忱又一点头:“长了,以后再不会冒然行事,害己害人。”他屁股麻痛,下身动弹不便,只能趴着,因贪恋父亲身上独有的沉木之香,便滚着脑袋往人身上挪了挪。

脸与父亲的身子紧贴在一处,“爹,今晚你留在这里陪我好吗?”从小到大他很少与父亲同床相睡,父亲抱他也是少之又少,今日仗着己身上有伤,索性撒一次娇来。

谢广筠两手托起他的脑袋,将人轻放于枕上,从身上取出一个玉瓶,一手揭掉他身上的被子。

“把药上了,今晚爹留在这里陪你。”

他褪下儿子身上新换下的衣裤,揭掉瓶盖,将药粉撒在患处。谢忱“嘶”的一声,哆嗦下身子,额上沁出许多汗珠来。

“好孩子,你忍一忍,马上就好。”谢广筠将剩余的药粉悉数撒在他血肉模糊的那里,心紧着一阵疼,而后轻轻地把他的裤子提了起来。

之后他又传人送饭进来,一口一口喂给儿子吃,待一切收拾妥当后,他才熄了灯搂着儿子躺下。

“谢忱,你昏睡了两天,爹下手这么重,你怪爹吗?”

黑夜中,一双手紧紧搂着谢忱,谢忱往他爹的怀里蹭了蹭,说:“不怪,谢忱有错,当该受爹爹责罚,谢忱心里没有一丝怨言,更不会有责怪。爹,我想每天晚上都要你陪着我睡,可以吗?”

谢广筠道:“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要人陪着睡?伤好了你便回宫里陪着三皇子读书习武,其他事不要多想。”

谢忱闭了眼睛,不发一言,很快就睡了过去。

又过七日,这日傍晚时候,三皇子李叙突然来到谢家。谢广筠赶忙迎出来:“三殿下,现下京中不太平,你怎可胡乱跑出宫?”

李叙忙道:“好久没见着谢忱了,我来看看他。”说着,他与老师略施一礼,由人领着来到谢忱屋里。

谢忱正趴在床上看书,见是他来,忙要起身行礼,却给李叙轻轻按住,“你有病在身,快好好躺着。”

“病?”谢忱摇头,“我没有病,只是受了伤而已。”

“受伤?”李叙疑惑,“老师说你生病,给你请了一个月的病假,我想你想的苦,便跑过来看看,却不想你是受了伤。你受了何伤?快给我看看。”

他掀过谢忱身上的被子,检查他的伤势,手碰到谢忱屁股时,谢忱忍着不适低低闷哼了一声。

李叙赶紧扯了人裤子相看,却看见人细皮嫩肉之下是一片结痂的伤。

“是谁伤的你?”此话刚问出,他就立马反应过来,除了老师,还有谁敢伤谢忱。

“老师他为何要打你?”李叙又问。

谢忱便把那日差点摔死宋景溪一事说给他,李叙听后,责怪道:“好端端的你抱小孩子做甚?我四弟方才两岁,每次我要抱抱他时,父皇却说我年龄小不够稳重,不肯让我抱,怕我把人给摔了碰了。你年龄不及我,尚是个孩子,己都照顾不来呢,倒去抱别人,以后再不许你抱别的小孩,听到没?”

一边说着,一边给人提好裤子,又在己身上摸了摸,掏出一把糖来,剥开其中一颗,塞入谢忱嘴里。

“都是你爱吃的口味。”他把余下的几颗塞到了谢忱枕下。

谢忱与他道了声“谢”,李叙却说:“谁要你的谢,我要你赶紧好起来,陪我读书练武。你不在的这几天,可把我难受坏了,我天天都在想你,快要疯了。”

他脱掉鞋子,与他躺于一处,“今晚我便歇在你这里。”

谢忱说道:“你是偷跑出宫的吧,若是给皇上发现了,小心挨罚。”

李叙笑道:“为了你,罚死我也甘愿。”

当晚他便住在了谢家。睡到半夜时,忽听一声响动,他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

“谁?”

李叙刚喊了一声,一黑衣人突然落至床前,抓起熟睡中的谢忱转身跑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1以谨以程,以恪以忱,出自宋·杨简《上耿泉生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