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

谢忱道:“今时不同往日,我是大臣之子,见圣自然要行跪礼,不然是对皇上不敬。”

李叙扭过头,轻轻拭掉眼泪,“是我负你在先,我对你不住。”

谢忱却道:“皇上贵为天子,当以天下为先,儿女情长不足为重。”

李叙只静静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谢忱又道:“我此番来,是向皇上辞别。”

李叙眼中闪过一抹痛色,问道:“谢忱,你要去哪儿?”

谢忱回道:“我已向父母告明,到外面游历,访名山大川,交书剑贤友,以不枉此生之志。”

此事他去年已向父母告明,只是当时国子监课程还没有上完,他便等了一年,正好今年四月李叙大婚,二人相识一场,情分尚在,起码给人送声祝福再走。

李叙喃喃问:“你什么时候走?还回来吗?”曾经他也向谢忱许诺,待他皇兄身体好些了,他二人便结伴远行,游山玩水,快活人生。

如今,全都成了空。

谢忱道:“我明天便走了。父母尚在,我会时常回来看看。”

也不待李叙回话,行拜礼道:“谢忱这便去了,皇上多加保重!”言罢便走。

“谢忱!”李叙将人唤住,泪眼婆娑,声音近乎哀求,“我可以再抱抱你吗?”

谢忱顿步回身,看着他,也是千般愁绪,却依然决绝道:“没什么好抱的,过去的已然过去,皇上当惜取眼前之人,帝后同心,莫相辜负。”

脚尖轻轻一点,纵身跃上房顶,随而消失在夜色之中,几些泪水洒在身后。

留下李叙一人哭噎难抑。

“谢忱,你等着我,待这边事了了,我便去找你。”

可惜人已远去,没能听到。

眼前人宋景沅睁开眼来,已是天光大亮。昨夜她等李叙到很晚,也等不见人来,便自先睡了。

梳洗完毕后,她换上皇后常服,随嬷嬷来到太后宫中给太后请安。

到了景安宫时,看见李叙正守在宫门外,二人便相伴一起走了进去。

皇太后原氏端坐在小塌上,看着他二人进来,接受了他们的跪拜。

“儿臣给母后请安!愿母后万福金安!”二人异口同声地说。

皇太后满面笑容,连声说“好”,将二人叫到自己身边,一边坐了一个,拉起他们的手,将其握在一起。

“看见你二人恩恩爱爱,和和美美,哀家心里便很高兴。”

转眼间看见李叙眼眶微红,很是好奇:“皇帝这是怎么了?大喜日子,可是哭过?便是喜极而泣,哀家也还没见过能把眼睛哭肿的。”

李叙瓮声道:“母后多虑了,儿臣眼疾复发,揉了几下便成这样了。”

先前他皇兄故去,李叙悲痛欲绝,哭出了眼疾,太医没少在他身上费心思,此事太后也是知晓的。

太后叹了声气,道:“你皇兄是个可怜人,只是人已故去,你哭再多也无用。你既已做了皇帝,定当做好了才是,万不可辜负了你皇兄多年的心血。”

李叙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之后太后又拉着宋景沅的手说了些体己话,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二人方从景安宫出来。

李叙与宋景沅一前一后走着,宋景沅心里莫名空落,喊了一声:“皇上!”

李叙扭过头,问:“皇后可有事?”

宋景沅上前,大着胆子道:“昨日是臣妾与皇上的大婚之喜,皇上却不来臣妾宫中,可是对臣妾有所不满吗?”

李叙闪烁其词:“昨夜朕喝醉了酒,早早便歇下了。朕前朝还有些事,皇后先回宫去罢,朕过后便来。”

丢下这么几句话人便走了,宋景沅呆站在原地,心里更加空落。李叙对她冷冷淡淡,完全没有她进宫之前想的那般美好。

回到了自己宫里,宋景沅枯坐半日,直到黄昏日落时分李叙才过来,人不痛不痒问了几句话之后便又走了。

接下来一段时日皆是如此,李叙虽到她宫里来,却不与她亲近,便是说话也是客客气气,全然没有夫妻之间的亲近自然,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陌生人有时还会对着你笑一笑,李叙却从来未对她笑过。

也就是在这时,宋景沅恍然明白,李叙他根本就不喜欢她。

因为一个人若是喜欢你,万不会冷落你,是要把你捧在手心,放在心尖上,用心和爱来温暖你。

而她从李叙那里感受不到半点温度。

宋景沅觉着这日子当真无聊极了,身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宫女和太监对她唯唯诺诺,跟个木头人一样,问什么答什么,不问便不言,十分没劲。

宋景沅不禁感慨,还是自己家里好啊,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这宫里简直就是个牢笼,自己好比这笼中金雀,飞不出去,不得自由。

穷极无聊,她便求了李叙把她妹妹接到宫里来陪她,可这里毕竟不是妹妹家,人在这里住了几天,觉着无聊,便回去了。

而且,宋景溪似乎看出她在这里过得并不开心,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想家了,并没说李叙冷待她的话,她怕宋景溪回去以后告诉父母,让父母徒增烦忧。

宋景溪来了几次以后便没来了,宋景沅又恢复了原先的落寞孤单,从初夏到浅秋,从栀子花开到桂香满院,不知不觉,她嫁入皇室已四月有余。

而李叙来她这里的次数,两个手掌便能翻数过来。

这日,秋雨连绵,下个不住,李叙坐在御书房里御笔作画,高顷守在一旁,叫苦不迭。

万岁爷画什么不好,偏生画的谢尚书家的公子,先皇因为身体不好,与先皇后无法生育子嗣,而今这位身康体健,娶的娘娘也是极为貌美,可人却从不在娘娘宫中留宿,不与娘娘同房。

他当是为什么,原来万岁爷心中早有他人,可怎生就喜欢了个男人呢。

高顷很是不解。皇室已好些年没添子嗣,如若再这么下去,皇嗣凋零,怕是江山有变啊。

高顷心里叫苦不迭,嘴上却不敢说出来。他就守在李叙身旁一直等着,待人画的差不多了,才走上前道:“皇上,刚昭阳宫的人来过,说今天是皇后娘娘的生辰,皇后娘娘邀您过去用膳庆祝。”

李叙眼也不抬地说:“知道了,你去备份礼物,朕这就过去。”

高顷面上略显难堪:“皇上,奴才备什么礼物好呢?”

李叙依旧一副冷淡样子:“随便。”

这可就难住了高顷,皇后生辰,哪有随便送礼之说,皇上未免也太不上心了。

李叙见他一动不动,面上有些为难,收起画笔,对着画像细细端详几番,才说:“你去将那上好的翡翠玉环拿一对就行。”

高顷这才退下,拿耳环去了。待他拿了礼物回来,随着李叙一道往昭阳宫而去。

阴雨绵绵,天气十分阴沉,平时这个时候尚亮着的天,今日却早早就黑了。

昭阳宫里琉璃灯照,一片明亮。李叙走进暖阁里时,宋景沅正命人布置晚膳,见到李叙来了,忙施身行礼。

李叙摆摆手,要她坐好,见桌上只有佳肴,却少了一样东西,命宫人道:“去拿壶酒来。”

宫人忙不迭地拿了酒来,为两位主子斟上,李叙举杯向宋景沅道:“贺皇后生辰,愿事事顺心,身体康健。”

宋景沅心中苦涩,这深宫厚墙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哪能顺心呢。

嘴上却应道:“臣妾谢过皇上!”举起杯盏,一仰而尽。

李叙对高顷使个眼色,高顷忙拿了礼物到宋景沅跟前,“娘娘,这是皇上给您的生辰贺礼。”

宋景沅接过打开,只见小小的锦盒里躺着一对翡翠耳环,拿在手里看了看,色泽明艳,精美细腻,一时爱不释手,喜笑颜开:“臣妾谢皇上赐礼。”

李叙见她开心,说道:“既已拿到了手里,何不戴上看看。”

宋景沅略微一滞,将耳环递给他,说:“还烦请皇上帮臣妾戴上。”

李叙也滞了一瞬,很快就接过,宋景沅倾身过来,与他贴近,彼此间呼吸声可闻。李叙的手碰到她的耳垂时,她的身体不自觉颤了一下,左耳戴完了,紧接着又是右耳。

待两只耳环都戴齐了,宋景沅并不急于坐下,眼睛盯着李叙看个不停,李叙不好意思别过了头,眼睛看往别处。

旁边的高顷却看的呆了眼,皇后娘娘当真是美极了,尤其一双眼睛,顾盼生姿,风情万种,仿佛能摄走人的魂魄一般。

只是可惜了,他们的圣上是个木头,面对美人,视若无睹,无动于衷。

高顷心里一阵哀叹,又不能说什么,只得默默退至一边。

这边宋景沅已坐正了身子,为自己斟了杯酒,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落寞伤感:“我出生那日,天气如今日一般,也是下着雨,不过那日的雨更大,天仿佛塌了似的。后来我听我父亲说,我母亲生我时费了很大劲儿,遭了不少罪。想我出嫁前,也是父母掌心上的宝,可怎么到了皇上这里,臣妾就不受重视了呢。”

一双含水的眸子看将过来,李叙这次没再躲闪,坦然面对道:“你想要什么?”

宋景沅不假思索道:“景沅要皇上的心,要皇上的人。”下一刻便看着李叙到她跟前,弯腰将她抱起,而后走向床榻。

宋景沅搂着人的脖子,偎在人的怀里,又惊又喜。宫侍们相当知趣,放下重重幔帘,退了出去。

高顷守在外殿,听着里面动静渐起,是不可言说的石击水流之声,动静太大,盖过了外面淅沥的雨声。

高顷听得面红耳赤,也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歇,可还没歇平呢,又一波雨浪袭来,一声高过一声,直教个高顷腿软心颤。

身子靠坐在外殿门上,心里不禁啧叹,皇上身体可真好,照这架势下去,生他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

萧条多年的皇室终于要有后喽,高顷倍感欢喜,听着双重的雨声交叠,闭上眼睛就要歇去。迷糊中,石击水流的声音断断续续,反反覆覆许久,屋里才终于平静下来。

心想,他终于可以睡个舒坦觉了,可里面的门却突然开了,高顷一个不留神,栽倒过去,一个激灵又赶紧坐起,看见李叙从里面出来,衣袍整齐,面色平静,仿佛刚才那羞人的声音非他所起。

“皇上!”高顷声音干哑唤了一声。

李叙看也不看他道:“回宫。”

回宫?这就回宫了?高顷大惑不解,为里面的娘娘所心疼,这帝王可真无情,尝了美人的滋味,却连最基本的安抚都没有。

眼看着李叙远去,他赶紧拿了伞追过去。

红纱暖帐里,宋景沅衣衫不整躺在榻上,浑身酸疼,仿佛多碰一下都能散架。李叙也不知与她有何仇怨,做那事时,眼里流露出的暴戾之色,仿佛要将她吞吃了。

可她这会儿实在是太累了,没有多余精力想其他,就连李叙何时走的她都不知。脑袋昏沉,很快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雨势已歇,一束温暖的阳光折射进殿里,宋景沅撑着酸疼的身子起来,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身下的锦褥上布满了污脏,其中一抹落红尤为显眼。

很快就有宫人过来收拾,宋景沅身上也沾了污渍,在宫人的服侍下进池沐浴,不禁想起昨夜之事来。

李叙抱她上榻后,并没与她温存,而是直接行事,她睁着眼睛看他,见他眼里有狠戾之色,他不让她看,便把她的眼睛捂上了。可身体上的疼痛让她明显感受到,李叙心中有怨忿,她虽不知是针对谁的,但实实在在是发泄在了她身上。

这次同房,让她疼了很久,后来身体恢复好了,李叙又与她做过几次,后面几次人虽温柔了些,可落下来的吻却没有温度,如同行尸走肉,不带半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