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这时,她想起那日李青御的话,都有种不真实感。
其间还有一件事,让她有些感慨:
那一日,她去书房时,听到唐封在向陆濯禀报,说是宋州府的案子,判了。
原来,还是那陆屠户的事。
有子娘孙氏因带着孩子找上门,春桃和陆屠户的事才爆出来。在这样的年月,这种事本不算甚么,男子出门寻个花问个柳,最多算道德败坏。
只是后来不知怎地,偏偏牵出孙二驴来,说是孙二驴凭空不见了;又有人说,见春桃旧宅里有血,后来也不见了。
等等状况,不一而足。
有子娘失望之余,终于还是告了官。
经官府一查,竟在春桃的旧宅后院里,挖出了孙二驴的尸首。
这下可不得了,春桃伙同奸夫一起,谋害亲夫,那奸夫陆屠户还有个前科,是个未服刑之徒。
就这样,两人罪上加罪,判了斩立决。
据说,有子娘带着小有子,一起眼睁睁看着两人被砍了头,最后还帮陆屠户收了尸。
那位郭训导也未能幸免,因收受贿赂,私放刑犯,被方知府免了训导之职。
钱钏叹道:“这里头,唯一受害的,竟是有子娘。”
陆濯却道:“从她最初的是非不分起,就已应受其过了。如今这结局,正合该如此。”
钱钏点头应是,她不是圣母,只是看不得人受苦罢了。
时光倏忽来到二月,过几日就要进贡院了。
因有乡试先例在,钱钏不再是一头雾水,她像先前一样,给陆濯准备了铺盖,吃食,因现在天冷,许多吃食都放得住,只是加热麻烦些。
她便给他准备了精炭——无论如何,吃热食,取睡,都对在号房里的他,有无限的好处。
二月初九日,是第一场试的头一日。
陆濯经层层查验,直到进入号房,才有了真正的实在感——先前,他就因为太过鲁莽,而止步于乡试。
小三元算什么?解元算什么?不能参加会试,他终究只是个举子。
即便后来四处钻营,经人保举做了官;即便后来做官做到无人敢惹的地步;即便他大权在握,可他知道,在他们心底,他依旧是那个落第的举子。
也因为这个身份,他无法照正经仕途爬上去,只能使些阴私手段,为那人办事,方得其惠。
他自己却成了阴沟里的老鼠一般。
若可以选择,谁又愿意呢?
那时的他,也许是因为未能参加会试,每每有会试殿试,他将那些题目私下里做了一遍又一遍,每一界的考题,他都背得滚瓜烂熟——包括那些殿试时,圣上未曾勾选的待选题。
这成了他心中的执念。
后来,他只要看上一眼那些老顽固们出的题目,即使头一回见,他闭上眼也知道该怎么答。
他将心沉了沉,将铺盖用具放下,坐正姿态,认真应对!
钱钏在送考时,挨挨挤挤的人群中,远远地瞧见过李青御和邹介。
几月未见,他看起来略瘦了些。
隔着人群,李青御也寻觅了许久,终于看见她时,用力挥挥手。
钱钏也挥手回应。
二人笑得心照不宣。
三日一场,九日第二场,十五日第三场。
三场考完,已到了二月月半。
钱钏和陆桢一起来接陆濯的时候,也瞧见尚书府的马车来接李青御和邹介。
她依旧未能上前说话。
因为,接下来一个月,他们要准备殿试。
三月初,到了放榜之日。
钱钏前几次皆因故未能前去亲瞧放榜,这一回没有生意可以做,倒是得了闲暇,三兄妹一起,由唐封驱车前往。
离贡院尚远,那里早已人头攒动,再往前,马车也行不动了。
几人下车步行,等能瞧见院门时,几乎再走不得。
陆濯因说罢了,看不看都一样,他心里有数。
钱钏倒是想去瞧瞧,一来是长见识,二来是因为,前几次她皆未能亲往,这次好容易有空……
最后还是唐封提议:“这里人太多,极易发生踩踏,不若你们先找个地方坐着,等我一个人挤进去瞧了来告诉。若当真想去亲见杏榜的模样,不若今日下晌或明日,趁到时人少,再来瞧瞧,也是一样的!”
唐封说的有道理,几个人便不再争。
三兄妹乖乖地找了个茶楼,欲进内喝杯茶坐等,哪知大清早的,里头早已人满为患。
三人只得在茶楼外的檐下,找了个空地站着,等唐封回来。
不光是他们,整个茶楼,乃至整条街,但凡能瞧见的人,全都翘首以望,直到贡院大门洞开,里面先出来兵士,“呼啦啦”围成一圈,将众人围在圈外。
随后才有礼部官员,手托榜单,前来张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