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的那日倒是云收雨住,天难得地晴了起来。
陆濯带着弟妹先下船,随后由唐封扶着韩庶常——又一位晕船晕到动不得的。
最后下船的,是自上船便一直未曾谋面的温铉温知事。
他被还算训练有素的兵士,簇拥着下船时,派头比陆濯这个主官威风得多。
南州知府率众亲自来迎,陆濯与其寒暄之后,便回了为他们准备的宅子内安顿下来。
这是一桩三进宅院,院子不算极深,但从细节上,一看便是用了心的。
譬如那院子转角的小景,譬如那红木小轩窗,再譬如墙上的十景图,皆是花了心思。
随行而来的南州府同知说,这是临时征用的南州富商的宅子,“……因听说朝廷钦差要来,便主动献上宅院,聊表心意……”
陆濯一行听了,点点头,夸了句“费心”。
温铉带着人嫌弃地将宅子看了一圈,最后住了相对宽敞的主院;陆濯则带着弟妹住进跨院,韩庶常便住紧挨着的另一跨院。
一安顿下来,陆濯便带着韩庶常和温铉到府衙,一来是宣旨,二来便是了解情况了。
这是既定的程式,非去不可,温玄虽对文官的这些繁文缛节看不上,但朝廷的定制,他违拗不得。
宣完旨,陆濯和韩庶常一起在府衙与众官员商议许久,了解近来的水势,去岁决堤处,百姓,等等,相当于一到地方,便走马上任了。
第二日一早,和钱钏二人交待一番,便带着唐封又和同知一起,沿着江岸,往下游的各县去了。
他本说让唐封留在城里陪钱钏和陆桢,钱钏摆摆手:“我和三弟在城里安安稳稳的,让唐大哥留下来做甚么?”
她知道唐封想跟着陆濯的,也确实不想让唐封跟着自己。
其实,钱钏最初知道陆濯的得用之人叫唐封时,在心里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因为她记得,唐封是书中男主的得力干将,什么大事小情,大到杀人放火,小到端茶递水,全都替男主办得明明白白,可谓极亲近之人。
如今不知为何与反派陆濯在一起?
初时她还曾担心过,唐封是不是男主派到陆濯身边的卧底,后来相处时间久了,便不这样想了。
唐封是个好人,尤其对其知用之人,更何况,听说陆濯对唐封还有些恩惠。
陆濯虽不曾说过,但从唐封的只言片语中知道,陆濯曾帮了唐封的大忙。
温玄也去了,圣旨在身,他不得不去。
人都不在家,钱钏呆着烦闷,便与陆桢一起,到南州府城转了转。
南州府城比之宋州府,更靠南方,府城更是依地而建,比宋州有过之而无不及。
城内蜿蜿蜒蜒的水道两边,各种吊脚小楼扎在其上,一户挨着一户,水道对面又是人家。
钱钏曾暗戳戳地想,若两边的人家早起时同时开窗相望,睡眼对着睡眼,倒是可以对着说声“早”。
屋子依水而建,两旁虽嫌拥挤,却极繁华。
近日虽连绵不断地下雨,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好一派热闹,倒不像是年年水患的模样。
南州府城不算极大,一条大江从西南到东北,括了大半个城,其余两面,则建了高高的城墙。
钱钏到内城墙下略站了站,心道:这一片的屋子虽简陋,却都是木石结构,不像城内沿河道的吊脚楼,全都是纯木制的,以后若做项目,倒可以从这里先开始。
她带着陆桢在城里逛了几日,从到了第二日就外出的陆濯和韩庶常及温铉才回来。
一进门,便瞧见三人全都弄得像泥猴似的,身上没一处干净地儿。
钱钏赶紧让宅子里的下人去烧水,给他们洗澡用。
陆濯和韩庶常倒还好,韩庶常身子虽不济,至少不矫情。
对,就是矫情!
当初温铉给她的印象就是这样。
在七里亭见温铉的时候,她还小小地惊艳了一下,毕竟,一身比名牌还名贵的衣裳里,裹着一副俊俏的皮囊,谁不会多看几眼?
但看到他那高高冲天的鼻孔,也就没兴趣再看了;
更何况他还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如今竟弄成这副模样,钱钏心里微微有些幸灾乐祸,偷觑一眼,见他满面铁青,她心里更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