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王蹙着眉，下巴快要抬到天上去了，满脸写着“不爽”。

周围水汽顺着他折扇盘绕上手腕，很快结成了细细冰条，活脱脱一制冷冰机。

敖真：“放开我，凡人。”

季时：“你干什么去？”

小龙王不高兴：“去追那个人。”

季时眨了眨眼：“你追他干什么？”

“他冲你……他在别人诊所里大喊大叫，成何体统？当然要惩戒一番了。”

敖真皱着眉，稚嫩脸颊因为生气还微鼓成了个大白包子，好像一戳就会变成融化大白兔奶糖，看上去奶凶奶凶。

他气道：“凡人，你再不放手，他要走远了。”

龙王他现在还是个小孩儿模样，再凶也不会有太大威慑力，可看样子是真有点生气了。

季时劝道：“算了。别追了，我也不是很在意。”

“凡人？”敖真讶异，“你就这么算了？”

季时：“？”

敖真：“我是可以算了。但像你这么睚眦必报面善心恶笑里藏刀绵里藏针人，怎么这次就这么算了？”

季时：“……”

季时：“？倒也不必夹带私货。”

敖真挑了挑眉，小龙王得意地弯了些嘴角。

“人都有生老病死，更何况是宠物，陪伴得再久，也会有分开哪天。”

季时淡淡地说着，带着一缕轻细叹息：“只是有人能坦然地接受，有人选择了逃避，这都是常事，所以我也能理解。”

敖真张了张嘴。

他想要说，神龙一生很长很长，他已经和那些仙兽度过了不知是多少年光阴。如果他这次下凡能够重新找到他们，那么他们还会度过更长时光。

可是他想说，却张不了口。

因为他总觉得，在漫长光阴中有一个缺口。

是他忘记缺口，即使是不见尽头生命，也让他体会到了刻骨又惨痛离别。

敖真蓦地又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着站了一会儿，许久闷闷地“嗯”了一声。

“倒是你，”季时说，“你不是不想管我？怎么，刚才是不是想为我出头？”

敖真立刻抬头：“凡人！本王哪有要为你出头！我只是觉得……”

季时似笑非笑地抿起了唇。

他总是勾着唇，可笑意却似乎从未直达过心底。像是风吹过水平面，偶尔泛起一丝波澜，深海里却是不见底沉静与忧愁。

可这一次却不一样。

那抹笑意像是久违阳光，终于拨开了层层波澜投射进了水中。拨开了水下云雾，不深，却又不浅。

敖真莫名地又刹了嘴里话。

小龙王嗫嚅了一下，最后鼓起了两颊，小小声地嘟囔：“……没办法，因为你是本王看上凡人。”

季时笑说：“这样啊？”

小龙王从鼻尖里“哼哼”两声：“所以，要想不管也是我不想管。其他人能跟你说话荣幸都来不及，还敢跟你甩脸色，当然要教训一番了。”

季时看着他，觉得自己被冷气围绕着，可心里却有点暖。

他想，要是这小龙王真是他弟弟就好了，可还真算得上是个贴心小棉袄。

不过贴心小棉袄自从下凡到现在吃几顿都是包子了，因为他这个月实在是穷得响叮当。

随着敖真电视看得越来越多，想糊弄他这个世界只有包子已经行不通了。

孙小棋大肆采购一番，把诊所货架掏空，差不多也入账了一笔。

季时看了眼余额，想了想：“今晚有什么想吃吗？”

敖真十分警觉：“凡人，你想干嘛？”

“你不是说来这里没什么吃吗？今天我请你吃大餐，想吃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你随便挑，”季时说，“别太贵就行。我下个月还要还款呢。”

敖真心中大喊“好耶！”，脸上强忍住兴奋，咳嗽了两声：“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想一想。灌汤包，麻辣香锅，芝什么士炸鸡……”

还有那什么香辣鸡排和豚骨拉面……

他已经连续吃了好多天包子了！

这个凡人冰箱里有三大袋冷冻包子，也不腻得慌。反正他虽然这个体型，食量又不小，能点多少就点多少。

敖真心中盘算好了最想吃食物前十名。

他抬起头，刚想要把菜单递给季时时候，就一眼看到了这凡人手机屏幕。

屏幕上似乎停在了某个还款界面，上面余额少得可怜，欠款余额又多得可怜。

凡人就这样看了一会儿，退了出来后，又打开了计算机。

那上面数字飞快地略过，快得不知道再算什么。

敖真：“……”

他就忽然想到了这凡人抽屉里欠款通知书。

似乎是他嘴里常说“怪老头”留下。凡人总是会从抽屉里拿出那本已经看不清神话，盯着那封面看好一会儿，又拿起了那张欠款书，再整整齐齐地放回了抽屉里。

凡人总是穿戴整齐，一丝不苟地出门，脸上笑容得体又从容。

跟电视里西装革履社会精英一样。

可是凡人回家以后也没吃什么，冰箱里只有大袋冷冻包子，白大褂下手腕细得一握好像就能断。

昏暗暖黄色灯光，冷清得不像是房间。

“……”

季时没感觉到他视线，他噼里啪啦地算了好一会儿数字，抬起头：“想好没？”

敖真：“……”

季时又问：“想好吃什么没有？附近就有美食城，今天让你吃个饱。”

敖真：“……”

敖真轻咳了一声，将折扇挡在了自己唇前，轻轻飘飘地开了口。

他道：“我忽然，想吃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