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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剿匪勉强算是上过战场,可是真正的枪林弹雨马骁还是头回看见。看着那些战壕里的兄弟们出生入死,马骁才真正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一场大战下来,他和救护队忙着把伤员运到救护站。忙碌过后留下死亡般空寂的战场。马骁站在那,看着这片被战火吞噬过后的焦土。硝烟的味道还未散尽,天空中有几只食腐的乌鸦在盘旋,它们嘎嘎的叫声回荡在满是尸骸的战场上。那些焦黑的躯体根本辨不出生前的样貌,也分不清是敌是友。他和后勤小队用担架,把他们抬下去,选了就近的地方将他们安葬。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月里,马骁第一次感觉到人的无奈与渺小,宏图大志、亲情爱情,人生所有美好的愿景,只需要一颗子弹就能迅速使之枯萎,化为乌有。

他亲自去到了救护站,看望那些伤病员,好多人年纪还没他大,瘦的皮包骨,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可没了劳动能力,也不能再上战场。他们算是幸运?还是更为不幸?马骁也说不清楚,内心里装满对战争深深的恐惧。在战场上走了一遭,轻则缺胳膊少腿,重则赔上小命。他见到救护站惨烈的情况,自己也坐不住,自己带上口罩换上白大褂,和那些战地的救护员们学习,一起处理伤员。他做主派了车去京城运来了不少医疗耗材,将情况允许的伤员运送回营地去,这是他能唯一能为这些伤员做的事。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这边战事还未停止,那边又听说日本人不老实,一直在东北边蠢蠢欲动,总司令派人打了电话,紧急召了马大帅回去商量要事。

马大帅留下了一名得力的将官辅佐马骁,自己就奉命回京去了。马骁只好临危受命,带着一干士兵,继续奋战。这几天的鏖战中双方都死伤惨重,父亲那边又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如今之计还是早日休战回京比较好,于是就与将官商量,决定找了赵大帅出来谈判。赵军长是个文质彬彬的人,是出身富贵人家的公子,不像马大帅,一身匪气。两人早年抢夺地盘时积累了一些旧怨,赵军长见不惯马大帅的土匪气息,觉得他没什么文化,就知道喊打喊杀。马大帅又觉得这个赵军长就是个假斯文,胸襟狭窄,一来二去矛盾就此越积越深。目前的战事看起来赵军长并不是站上风的那一方,现在要谈休战,马骁还是有一些把握的。

两人在双方阵营的中间支了一个军帐进行会谈,各自度带着自己的护卫队荷枪实弹的守在两边,气氛相当紧张。赵军长作为长辈自然是稳稳的坐在帐中,见到马骁走了进来抬眼瞅了一下,脸上尽是轻蔑的表情。

“赵军长,在下马骁,是马万骉的二子。”马骁抬头看了赵军长一眼,见他仍是一脸不屑:“昔日您与家父的恩怨我也是有所耳闻,家父如有行事莽撞的地方,我在此代父亲向您道歉。”说着便对着赵军长,深深的鞠了个躬。他想要说服赵军长,就顾不得那么多面子里子的事了。

赵军长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听见马骁这么一说,心情好转了不少。他这一番话说的斯文得体,赵军长终于肯抬起眼睛将马骁瞧上一眼:“哟!想不到你那山匪老子还能生出这么个讲理的儿子来!”

“赵军长,如今我们在这里自家人打自家人,窝里斗,殊不知,日本人已经对我们北方的大好河山,垂涎三尺,蠢蠢欲动了。”马骁见赵军长态度有转变,就直接谈及这次谈判的主旨:“您与家父的恩怨,不是一时能化解的,不如联合起来共同抵御外敌。余下的事日后再算,如何?”

“哼!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这个小鬼红口白牙的在这里胡吣?”赵军长有些不满意,他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嗑在桌子上。“想要我和那土匪共同抗敌,百日做梦!”

“赵军长,稍安勿躁。”马骁拿起桌上的茶壶,恭恭敬敬的重新倒了杯茶,双手递到到赵军长手中,语气软和下来:“这几日我照顾伤兵时有所耳闻,年关将近,他们均不愿再战,都想在年前回归故乡,与家人团聚。推己及人,我想赵军长的部队大部分来自荆楚之地,思乡之情恐更甚于我们北方的士兵。”

赵军长的确也想过这个问题,他带兵长途跋涉而来,一路上就隐约听到了士兵们的怨言,本想速战速决的,奈何他低估了马大帅的实力,在战场上一直被碾压,这拖拖沓沓的打了近一个月,非但没讨到好处,反而损失了不少。

马骁不慌不忙的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说:“军心不稳,难打胜仗,何况这几日的赵军长已经是节节败退。如此顽抗下去,与您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利啊!”马骁在方圆的指导之下,看了不少兵书,加之之前去各处与人谈生意,使得他渐渐的能识人攻心,抓着人家的软肋不放。

赵军长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倒是也不露出丝毫。他心想两家的积怨已久,若我此时休战,倒显得是我打不过的意思了,面子上岂非过不去。

马骁见他不说话,也猜到了两三分赵军长不愿休战的原因:“如今外敌虎视眈眈,若赵军长肯先把私人的恩怨放下,舍小利,襄大义,匡扶天下,百年之后必定会成为人人称道的豪杰。”

赵军长见有这个台阶下,当然愿意及时止损:“日本人确实可恶,扰我东三省,今日为这家国大义,我就先把这些恩怨放下,待清理了这山河社稷,再同你算过!”

马骁闻言自然欢欣,竖起拇指来:“赵军长,真英雄!那咱们即日就各自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