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怨鼎沸呈雷劈热火势,上峰费幼臣招符引来及时雨,令单志宁彻查胞弟生前过往患患罪,给民众一个说法。
单志宁因此拔地而起地跳跃起来。看吧!上峰是心系民众的!这个政府还有救!
他不仅这么想着,他还握紧了拳头。他像吃了鸦片膏,这股乐观,全都卑微。
单志宁也依约给了方达曦,从沪城到平京、平京到陪都的货物通行与免检凭证。倒也不全是投桃报李的缘故,最紧要的,乖仔并未得到后爹的疼爱,平京南边的物资已被外敌从海上运走,北边的又已由铁路运出国,平京南北都成了空城,整个平京快成死地。
他要在这片风云万变的乱局、死局里,靠着老同学方达曦的肩膀,给同胞找吃的去,找穿的去啊!
方达曦醒了,胡子已长得像是做蛋饼时拿来刷甜面酱的刷子。他也相当能动弹了,只还没能从静蝉路七号院的屋里被放出去。
吴嫂吓他、求他、骂他、看着他——他的肺被割了大半,眼睛也没从前灵光。
可还很有些事情没办妥,方达曦急着往外跑,吴嫂不让,他就装作被憋出了旁的病。好在吴嫂早早布下对策,已预备了仁丹丸、龙角散、抱龙丹、大山楂丸、清热地黄……方达曦一称病,她就灌!绝无疏漏。
连着几日过去,方达曦放的屁都是中药味。他的一口自由,想要到嘴,是真很不容易,也不成功。
院子里外全是人,不得而出的方达曦只能趴在窗台上数外面的人头,聊以慰藉。
方达曦:“那是吴叔、那是炳叔、那是杨婶、那是王三、那是小六角路的李太太哟……”
见方达曦念着念着,忽然顶低落地低下头想心事,吴嫂的心更碎了。她晓得这是大爷瞧见外头的人都健健全全的,大爷是想到了自己!
大爷太可怜了!大爷是她的老爷,也是她的奶儿子。她不敢比故去的先主母多疼大爷一分,那太拎不清身份,可她宁叫医生那时割去的,是自己的心窝子。
可惜吴嫂并不能想到,方达曦这会儿是在用心去瞧路边李太太身上的新旗袍,杭罗丝裁的料子就是好,能将女人的屁股兜得柚子似的圆!
吴嫂:“大爷,去床上躺着,哎?怎么还光着脚?穿鞋,穿鞋!再盖上件衣服!您现在这个样子,冻受凉,就要咳!您那个肺又……躺回去,躺回去!我去给你煮猪肺饺子,您再多喝些饺子汤,原汤化原食!”
方达曦:“我都好了,吴嫂。您这是什么旧黄历里的道理?我要吃油条,您还叫我喝了一锅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