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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稼书还是立着,伸手从洗脸台上抓了块擦手巾给方达曦揩手上的血。

李稼书:“在百衲衣前杀人,方议员也不怕死后上不了天堂?”

方达曦:“能亲手送自己的仇人进地狱,谁还乐意上天堂呢?”

方达曦瞧了眼手上的血,也不接李稼书递来的手巾,抓起李稼书的百衲衣就揩手。李稼书的鼻子都因此发了抖。

方达曦:“秘书长的百衲衣还洗得干净么?也不晓得秘书长还吃不吃肉?四富记的酱肉师傅的身上总带肉香,来我府上一趟,我家的黄狗都要将他送到大门口。”

李稼书:“哦?”

方达曦:“秘书长又装傻,淘气!拐走秘书长赛鸽哪是我的鸽子呢,是替我养鸽子的人吧?和尚不主张杀人,倒爱养着手上沾血的朋友。他养了长发,头上的戒疤是叫人不好察觉。可他太不贪财啦,一个驯鸽师傅,见了镶了宝钻的怀表,也不多看,只往怀里一揣,真不像样!”

李稼书这才肯低头去瞧倒在自己脚下的悯然和尚。

他无吃、无喝、无穿度时,悯然和尚笑着踏进庙门,就是他的慈悲、极乐与草木。

被迫与二婚夫人订婚的时段,瞧见悯然和尚对着神像落泪,李稼书也怵过。他当时就收拾了细软,要和悯然和尚一起飞走算了!

情爱有时是那样有力量,能推得人将肩上担了十几年的担子全撂下!

悯然和尚也晓得李稼书当时的不管不顾是发自真心的,只是心口相应,悯然和尚也晓得李稼书的心胸,大不了。他不愿以后的柴米油盐,让李稼书有怪罪自己得机会。他最怕李稼书怪罪是自己的情谊剪了李稼书鹏程万里的翅膀。

因此,悯然和尚推辞了李稼书为自己产生了难得的心血来潮,也决心留在沪城,陪李稼书怒而飞。

难得不清醒的人,偶有不清醒的时段,那也极短。

李稼书感激悯然和尚不肯叫自己难堪。悯然和尚不是李稼书的二婚夫人,他不爱宝石钻戒,于是李稼书为他削了个鸽子哨。哨子里还偷偷刻了“一相逢”三字,也不晓得小和尚后来发觉了没有?发觉了,又晓不晓得,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

都已被方达曦点破,李稼书的小嘴里终于也能发出呜鸣,他将悯然和尚搂进怀里。来不及管自己拿命换的百衲衣,快叫悯然和尚的血给全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