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衍之看着屏幕,那上面充斥着那时的他看不懂的数值曲线,全部泛着危险的红光。梅尔斯氏症是四级传染重症,虽然目前只有女人会感染,但谁也不能保证它会不会突然变异传染给男人。屏幕上穿着防护服的男人们围着她残留于世的躯壳忙碌着,远房的堂叔带着凌衍之来看她最后一眼。只能从隔离室的屏幕上看,那之后,就要把她直接送去高温焚化炉,以杜绝病毒再度传染。
姐姐死了。
那个男人的孩子也终于死了。他突然无不恶毒地心想,一点也不可惜,这大概是这疯狂脱轨的一切当中唯一的好事。
他鬼使神差地转头看了一眼彩超。那上面一直是一个朦胧的虚影,几乎看不见原本属于子宫的边界。但是他突然看见似乎有一个小小的手,似乎是刚刚长出了五指的形状,在仪器探测的翻腾中从脓血和溃烂的组织当中露出一角。那像是一个魔爪,从血里长出了的诅咒,直直地印入他心底,带着哭腔尖叫着抓挠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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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命轮倒转,鬼使神差,一切都像是那只魔爪的诅咒。他没有成为新郎,反而越来越像是走上了当初的姐姐的老路;时而看着镜子,觉得自己连长相也和姐姐愈发相似了。留起长发来的时候,他下意识便模仿姐姐当初的发型,把两侧的发尾弄得略略弯曲,扎起发辫时在鬓边留下看似随意地一绺下来。而如今,他连脸上的青紫瘢痕都和姐姐当年归家时弄得如出一辙。他好像完全地成为了姐姐,被人乖顺地从车上抱下来,享受着四周人们艳羡嫉妒的眼神,轻易地便错付了一生。
突然哗地一下,头顶的风衣被揭开,像猛地被掀开了罩头,周围的光刺进眼里。“你没在里面哭吧?”金鳞子嫌弃地问,他将那件昂贵的风衣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我没有哭。”凌衍之辩解,但金鳞子不去理他,“你有几天没洗头了?脏死了。从拘留所回来你换衣服了吗?……给你开了特护的病房,东西都搬过去了,我让人叫你那个义工来了,让他带你好好消毒……”他皱着眉,看了看自己周身,“反正这一身衣服都要扔掉。”
“那还真是对不起你。”凌衍之嘟囔,他下意识地嗅了嗅自己身上。似乎的确……不太好闻。但隐隐有古龙水的味道,混着医院的消毒水的气息。那是金鳞子的味道。
“一套衣服而已。”
“你是认真的吗?”
“衣服?没必要,我有几十件同款。”
“我是说,你觉得我能行?凭什么?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金鳞子看了看他。
“你是个oga。”
“我是个oga,显而易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