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哥哼了一声,“呵,看不出来啊,小子,你往这跑其实是扯起虎皮做大旗,你跑到太子爷脚下,其实是算着他们不敢查到这来啊。”
樊澍咳了一声。“别看我这样,我也好歹是算干这行的吧。”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看太子爷了。”他说,“他要把我给易华藏做交易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但如果给我条活路的话,我之前跟他们那条线跟了一年半,易华藏和整个南部区的运货线路,里头的人员配置、渠道分布和暗码的情况,我都很清楚。”
他说完这段话的当天晚上,终于不用出去‘遛狗’了,魏天赐又见了他;这一次总算没吊着说话,给了他一把椅子。“你说你手头有老易的料?”他眯细了眼睛,“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来钓我的?”
“我也不跟太子爷你藏着掖着,全抖出来了您自己看吧。”他平平地说,那副不怎么精英的模样和并不精明的话术,总是给他的台词增添可信度,这也是他能长期胜任隐形卧底的原因,“我跟了南区大线一年多,打在里头做卧底,不夸张的说,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也就和太子爷您摊开了讲,没什么好遮掩的。我知道这一片是我们这边最大的利润源,仅次于两河大区,也知道实际的掌控权在易华藏手里,您在里面占一头却没有实权,空给他当保护伞,却也拿不到一等品。”
前特工交握着手,拇指怼在一块,向后弯曲。“易华藏在这边做大了,肯定最后是要把您踢掉的,因为您的地位太特殊了,势必会影响到他的一个整体的布局蓝图,最近集体操作自然派进军政界,也是他的一步早布好的棋。”
魏天赐当然知道他说的不错,易华藏已经不听他的控制,但由于不想放手南部大区,因此还维持着一种岌岌可危的平衡。等到撕破脸的时候,一场硬仗是免不了的;那时候若是把自己爆了出去就得不偿失了,而且损失惨重,必然会两败俱伤。现在有人居然把搞倒易华藏的方法摆在他面前,就好像直钩钓鱼,他又是想咬,又不敢咬。
樊澍倒是爽快,唰唰唰地提笔,把暗码全写下来了。
“您自己查查吧,就知道我说的对还是错了。”他叹了口气,“他知道我有这个,也清楚他们的流程、地图、交易范围。一下子改了,倒不如搞我来得快。我也是没办法才躲到您地盘上来。国安局里有他的人,保不了我。维安委的人现在抓住了我的oga,是想逼我自己出去换人。我也是没办法,你动我底线,我也只好动你的。礼尚往来了。”
太子爷支着脸颊,挑起一边眉毛。“一个oga而已,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这样吧!你想要褪了那身圈味,跟我混也行,不过,你那张狗皮太干净了,我可不放心。”他招了招手,叫过虎子大虾过来,“带樊警官去洗洗。”
“洗”也分好几种。用毒洗,洗的是性子;用血洗,洗的是资历;也有用淫洗的,洗的是骨头。色字头上一把刀,管你什么铮铮硬汉傲骨,找准关窍,也能磨得你化了。樊澍作为有相当资历的隐形特工,接手脏活打进内部是迫不得已的手段,该经历的都经历过,逃不掉的。在染缸里想要洁身自好,那就做不到隐形,也成不了特工。
但说不上什么理由,他又疯狂地依赖于这门职业,像是他在失去的所有之中唯一能够抓住的锚索;他顽固地认为这是一个加诸其身的宿命,从而成了一个疯狂的赌徒,投入的太多,早已撤不出去了。
他被领着穿过铁门,领到废弃的地下铁道的后面,路过密密匝匝的鸽子笼后方时隐约瞥了一眼。电子锁后面隐约能看到光色灰黄的吊顶,行家一看就知道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针孔探头。他们踏过管道口,刺鼻的腥味从黑暗的深处传来。
“我们这儿的规矩,都是从最底下做起。”大虾对樊澍说,“倒不是对警官你特殊对待;但我们太子爷说了,大家都得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打开两道密码门,里头的空气一层比一层冷,像进了冰柜一样;里头的人们好像来打小时工的,套着一层极其劣质单薄的塑料防护服,站在肮脏的流水线工作台前,双手麻木地操作着。樊澍机械地走近去,一时有些不能理解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他们把他安排到流水线最末端的位置,新手的“专座”,面前有一把长刀,底下有一块不断旋转的粉碎机。先来个简单点的,把它们处理掉,处理干净点,小心别卷掉自己的手,”工头看样子不知道他的来历,面无表情地吩咐下去,“新人有一半都会掉了手指或者半个手掌;最严重的掉了半条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