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的一声响,是易笙扔过去的枕头砸中了烛台,屋里顿时陷入黑暗。然后便在一阵清晰可闻的抽泣声里,蜀孑脖弯上圈过来一双温热的手,有人在他怀里哭得无声,念着:“不许走……”
夜风,暴雨,呢喃。
体温,燥热,纠缠。
没人教过两个孤独的灵魂该如何成为一体,他们无师自通,因为心意先通。
易笙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在梦里迎风奔跑,脚下不着一物,尖锐的石子划伤了脚底心,他却一步都不敢停下来。沿着起伏的山丘,沿着湿滑的泥滩,任凭大风刮乱了衣和发,他只管往前奔。
掳人的阴吏比他快多了,他们勾着易父的魂魄,鬼魅一般穿行在树林间。易笙追在后面不断呼喊,央求他们停下来。
一名阴吏笑得阴恻恻,稍顿脚步,转身面向奔来的易笙,用尖细的嗓音问他:“追了六日了,你还不肯歇?”
易笙满眼都是被铁链锁住了手脚的亡魂,他用尽全力跑过去想把父亲救下,阴吏只轻轻一抬手,就将他推得跌倒在地。
易笙伏在地上,口中似悲似泣,喊道:“将爹爹还给我,别带走他!”
“他阳寿已尽,小小凡人,你敢与鬼君抢人?”阴吏提了提手里的铁链子,嘲讽般蔑他一笑。
易笙还要开口,却蓦的一瞥,发现从后方又走来几名阴吏,手上同样牵着个上了镣铐的亡魂。那魂魄面色苍白,两眼无神,痴呆呆地望着远处的穹山,像个被剥离了意识的幼童。
是蜀孑!
易笙彻底慌了,扑过去要抢下阴吏手里的人,嘴里喊着:“你们怎么把他也带走了他没有死啊!还给我,快还给我!”
阴吏发怒,抬脚踹上易笙的腰,力气之大,直叫易笙当场吐着鲜血栽倒在地。阴吏将蜀孑的魂魄勾到一边,朝易笙训斥般地喝道:“区区一个凡人,也敢阻拦我等办差!你说他没有死,难道你是鬼君,能判人生死轮回?今日便说与你知,你父已死,此人也已死。往后你身边的人接二连三,一个一个都要死去——除了你!”
“不,不……”蜀孑匍匐在地上,跪行着往前爬,试图想够住蜀孑的衣角:“他没有死,别人也不会死……你们休得胡来,休得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