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我而死。无数条生命放在这句话之前,变得沉重、血腥、冰凉,只为了衬托其后那条生命的鄙若蝼蚁、贪生怕死、罪孽深重。即使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昔年人事早都化作尘土,曾弋还能感受到那份深入到骨髓的无力感。

我不要你们为我死。

你们有没有想过活下来的人是什么感受?

魂飞魄散之际,她甚至有一丝微茫的满足——现在你们再也没有理由比我先死了。

然而她还是活下来了,在尘土堆了打了好几个滚。普通人的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在她眼前或身上反复上演,平凡如蝼蚁的众人,不论经受什么苦痛折磨,依然努力活着,努力过得更好,像种子在废墟里也会发芽,花草在风雨后仍然抽枝,再弱小卑微者,也有不肯放弃的坚持。

时间会荡涤掉曾经的轻狂意气。时间也教会她,世间缘法,不过遵循本心、顺其自然而已。

我也不过一介凡尘流离客,与世人有何不同?

“令君,我让沂世做了一面鼓,”乐千春手中拿着一个木盒,放到曾弋跟前,“虽说比不上从前的山河鼓,但也是用雷泽小兽所做,总归比寻常手鼓好用些。”

曾弋接过来一看,那手鼓鼓身不知是何物所做,通体散发莹润的乌黑光泽,看着可比她从前那面伤痕累累的山河鼓高级多了。

乐千春道:“它如今还不曾起名,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曾弋想了想,道:“叫浮生,可好?”

乐千春捻须点头道:“嗯,浮生,浮世众生,好!”一边转身进了隔间,片刻后双手托着一柄剑出来,轻轻放在曾弋身前,道:“飞鸣出世之前,师父用的便是这把栖霞剑。我见你不喜佩剑,想来是一时没找到趁手的,不如先用……”

曾弋摇摇头,将鎏金剑鞘往乐千春那边推了推,道:“多谢掌门,我早已不用剑了。”

“怎么?可是手伤了?”他师父乐妄先生乃百年前名动天下的剑术高手,教出的徒弟如今竟连剑也拿不动,岂不是让人扼腕?

曾弋面色复杂地笑了笑,道:“我只是,不习惯随身带着伤人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