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凤辇以极为缓慢的速度靠近,人们站成五颜六色的墙,等候着沾上几滴令弋公主手中柳条洒下的圣水——若如此,这一趟便不虚此行了。

此后每一次,曾弋回想起炎炎烈日下那些满含期待的面容,总觉得这画面因为过于明艳而不真实。那些如潮水般的欢呼声,变成了通红滚烫的烙铁,在她心头留下一阵青烟和血肉模糊的伤痕,令她在疼痛中颤抖。

直到很多年后,画面色彩淡去,欢呼声也变得遥渺,疼痛才逐渐被尘世所驯服,成为隐没在神魂深处的一根刺。

“快来快来——”曾弋听见耳边的叫喊,还有人携老扶幼,不住地往前挤。空气中弥漫着飞尘与汗味,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划过,曾弋在拥挤的人群里,看到了一丝破空而去的黑雾。

肩头一轻,极乐已破空而去。曾弋飞身跃上屋檐,在烈日下追随极乐的影子。

黑雾已经不见了踪影,极乐在鳞次栉比的皇城中展翅高飞,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死气被日头一哄,转眼便烟消云散。

曾弋在屋顶上飞奔,绿影被留在了柳树上——虽说皇城中并未规定不得御剑飞行,但绿影一旦出鞘,城中有心人便可猜出她的身份,让阿黛代她主祭的事情,定然就瞒不住了。

她一想到殷太常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就觉得大大不妙。极乐在空中突地转了个身,彩色羽毛映着璀璨夺目的日光,像一只从天而降的神鸟。曾弋脚不点地地随之奔跑在屋檐上,青桐教她的轻功,全都用在了此刻追鸟一事上。

极乐挥动羽翼,像一支离弦的箭,飞也似地向前冲去。曾弋发现自己又被带回了刚才的柳树附近,她余光一扫,便知不妙——

那虚虚的黑影,竟朝金顶凤辇扑了过去。

绕了一大圈,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看样子是想引开她,再趁机对阿黛下手。曾弋来不及细想是谁走漏了风声,紧跟在极乐身后,双臂一挥,宛若一只青鸟向凤辇掠去。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人们瞪大双眼,看见一只流光溢彩的神鸟从天际翩然而至,紧接着又有一个纤细的人影划过青空。

那人戴着修眉凤目的神像面具,身姿如凌空仙子,一阵清风拂过,更有漫天桐花片片飘落。

“恭祝公主殿下,愿天下安乐,世间太平!天祝子民,皆享其福!”

凤辇边的青桐松了口气,暗暗拿开了放在剑柄上的手。一众侍卫纷纷擦去额头冷汗。极乐如风一般从凤辇上划过,随即又腾空而去,一身煌煌彩羽,令人望之心醉神迷。

曾弋轻轻落脚在凤辇边,右手放在胸前,对凤辇上的人微微屈伸行礼,随后便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再次凌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