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笑语,随着晏氏兄弟的到来,便如碎玉银珠般接连不断地滚入窗外欢快奔流的东郊河,与哗哗水流声一道,消失在望不到头的远方。

茶点换了佳肴,茶水换作美酒,曾弋捧着茶水,像从前一样静静地听着学兄们说起各地奇闻逸事、山川风貌,偶尔谈几句各自近况。曾弋很喜欢这样的时刻,算起来她出宫的时间并不多,如今熟悉的地方,出了皇宫,也就再多个沥日山。

她身边的人中,阿黛是幼时便进了皇宫,家在何处都记不太清楚了,更不可能告诉她宫外的见闻;青桐自小不喜欢与人打交道,讲话都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指望他谈天说地,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更快些。

李元真看着曾弋身侧窗棂上蹲着的极乐,怎么也无法将这只彩羽溢彩、姿态优美的鸟儿与先前在柳林镇中见到的奄奄一息的家伙联系在一起。

“这是……那只被你买下来的鸟?”他看了看极乐,无法相信地望向曾弋。

曾弋道:“正是它。”

一旁正在跟殷幸闲扯的晏彬佺看过来,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这鸟儿,倒跟祭鼎那日出现的神鸟有几分相似……哥,你说是不是?”他转头向自家兄长求证。

晏彬偓握着酒杯,道:“未曾亲见,不敢妄言。”

“学兄们见笑了,”曾弋笑着看了极乐一眼,它正蹲在窗棂上闭目养神,“一时巧合罢了。”

是啊,这么一说,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当日她与极乐不得不现身,也不过是追逐黑影下的一时巧合。人若愿将极乐认作神鸟,它便是神鸟;人若觉得它不过是一只色彩鲜亮的鸟儿,那也随意——反正丝毫影响不了它在曾弋心目中的地位。

殷幸端着酒杯,双颊已微微泛红。他朝曾弋看了一眼,像是想说什么,终是没有开口。

晏彬佺不知讲了哪里听来的逸事,众人听得哈哈大笑。就连素来寡言的青桐,也露出了飞扬的笑意。推杯换盏间,人面已似桃花;杯盘狼藉中,所见皆是醉眼。

日头已渐西斜,酒兴丝毫未减。晏彬佺嚷嚷着次日便要回沥日堂练功,当着众人放出年内必至“名名”境的豪言。众人齐齐抚掌鼓劲,李元真还与他击掌为誓,约定待晏彬佺下山后先到乐川与其相会。

“哥,你可不能比我慢……比我慢……啊,”晏彬佺转头看着他哥,“咱们一起……一起去看元真学兄,啊?”

晏彬偓撑着脸颊,晃了晃头,显然已经不胜酒力。他口中唔唔地答应着,一边点头,看着像个扯线小人般,动作幅度大到不自然。

晏氏兄弟样貌酷肖,都是俊俏倜傥的少年郎,但却无人将二人认错。只因两人脾性相差之大,正如烈焰与春水,一个无所顾忌、自由自在,一个温和柔润、处处妥帖,呈现在面貌上,便是眉眼一样,也有不同神采。二人皆习音律,所用乐器也各有特色,晏彬偓的是七弦鼓琴,晏彬佺则嫌琴难带,选了个陶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