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是了,此处已是申屠城境内。”了嗔喝了口井水,果真如农妇所言,入口十分解乏。他自忽沱河追着将离而来,一路东行,所见村庄一切如常,只是人影稀疏,独独路边这一家,还有个农妇在院中洒扫浆洗。他便过来打听一二,农妇淳朴好客,硬要留他歇脚,还特地从屋前井中取了水来,说自家井水远近闻名,甘甜可口。

“果真甘甜。”了嗔喝了半碗,转头盯着小院中明晃晃的烈日和斑驳的树影,眸色微暗。

“嗨,那申屠城中人也都这么说!我家这老头子啊,每日一早运水进城,不出晌午便可售完……看这日头,他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咧。”

农妇围着竹竿绕了圈,三下两下将所晾衣物尽皆整理妥当,便要弯腰去端木盆,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一道灰色身影突然近前。农妇只觉眼前一晃,便见适才还坐在篱笆墙外树下的僧人已站在她跟前,手中还端着她家的木盆。

“大师……嘿呀,怎么好意思让大师做这些呢?我来我来!”她心头泛起一阵嘀咕,不知这和尚什么本事,竟然一眨眼间就从篱笆外到了她跟前。

了嗔一手托着木盆,如若无物,另一手还端着陶碗,井水一滴未洒。“施主不必客气,贫僧只是略报施水之恩。”

农妇连道“使不得使不得”,终归还是由着了嗔将木盆靠墙放好。这一打岔,刚刚站在院中烈日下那不对劲的感觉便被抛到脑后去了。

了嗔喝尽碗中水,将陶碗还给农妇。

“多谢施主,贫僧告辞。”他略略对屋檐下站着的农妇合十,便疾步踏过小院,推开柴扉,走进斑驳树影中。

然而不过数步,他便听见了陶碗跌落在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惊叫。

“啊——”农妇的声音里,浓浓的困惑多过惊恐,“我的影子呢?”

一阵风声呼啸而过,群林树巅上传来若有似无的笑声,一道黑影兔起鹘落,从密密匝匝的树叶间掠过。

了嗔脚步微错,却在起步间堪堪收住了追逐之势。他“唰”地一挥衣摆,转身朝篱笆院奔去。

陶碗落地,林中影逝,一切不过转瞬。屋檐下,农妇手中空空如也,两手却还保持着捧着陶碗的姿势。

“大师啊……”她敞亮的声音变得虚茫,飘散在半空中,“我的影子……我的影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