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话音刚落,那原本在台下翻滚涌动的绿波,突然如同生出了若干触须,翻卷盘旋而来,如蛇信般将水边站着的几名侍卫卷进水中,转眼便如泥牛入海,连触须带人都不见了踪影,水面只留下被吞没的一点波纹和半截恐惧的惨叫。

一切快如闪电。曾弋陡见绿波攀绕,心中已觉不妙,待她从屋顶飞掠而下时,人已被绿波吞了个无影无踪。风岐随她一道在水边落下,俯瞰着一片宁静的绿波。那水连吞数人之后,仿佛饱食后入睡的巨蟒,水面一片平静,连波光也瞧不见了。

“啊——”围观人众发出惊呼,似乎此时才真正明白了祭台的恐怖之处,当下你推我攘,连滚带爬,四下奔逃而去。

念湖堂残存的栏柱在水波间摇晃,申屠嫣然似有些站立不稳,眼见绿水吞了人,不由得在四周凄厉恐惧的惊叫中颓然坐地。杜兰叶看了她一眼,一手拎起跪在脚边的大郎,脚尖轻点,落在水边。刚一落地,那一身抖如筛糠的大郎,便不顾腿软如泥,跌跌撞撞地随杂乱的人群朝外逃。

片刻后,水波满足地荡漾起来,浪淘迟缓,轻微晃动,碧水变作血红,映得念湖堂残余的平台一片血色。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了嗔怀抱宝儿,三两步掠至水边。忽听一阵娇俏笑声,一道黑衫身影如同柔软无骨一般,在那群失魂落魄的人群中间缠绕而至。

“和尚,”那声音在众人耳边擦过,如同一阵酥痒的风,转眼便见将离已抱宝儿在怀中。了嗔则面有异色,两手空空站在水边,一声不吭。将离悬停于半空,转身俯瞰着残台血水,略带嗔怪地对他道,“怎能将小儿带到这般危险的地方?”

曾弋站在人前,耳听身后传来殷九凤的低呼,“这声音好熟悉!”

殷幸道:“便是那日你们在忽沱河遇到的水鬼,名唤将离。”

“原来是她!”殷九凤恍然大悟,回想起忽沱河上险况,由衷叹了句,“难怪当日就连曾仙君也险些不敌。”

“自己学艺不精就算了,怎么话还这般多?”殷幸见前方曾弋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当即侧过脸训了殷九凤一句,板着脸不再开口。殷九凤见状,心头只道奇也怪哉,面上也只好噤声不语。

“此地怪得很,这些亡魂我不稀罕啦,你都拿去罢!”将离一手抱着宝儿,另一手一挥衣袖,便要翩然远去。

“宁安!危险——”那“险”字还没出口,就见空中划过一道闪电般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朝将离面门劈来。

将离身段柔软,敏捷如风,即便怀抱一小儿,也丝毫不影响她流云般的身姿。奈何无论她如何左突右闪,顶上都如同罩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般,走到哪里都有一阵电光击来。

“什么妖魔?有本事现出真身来啊,我陪你玩!躲在结界后面,算什么好汉!”将离在半空中飘来飞去,躲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闪电,口中不停骂。

像是对她骂声的回应,天地间又一次爆发出隆隆声响,半空中的闪电越来越密集,大地再次剧烈摇晃,仿佛申屠城化身大鼎,鼎中热汤沸腾,翻滚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