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道:“为什么我们要做这样的选择?”
曾弋转身看着他,道:“你打算用自己修行得来的本领,去跟一个山野猎户争抢猎物?这跟恃强凌弱有什么区别?……你修行是为了什么?不正是为了锄强扶弱吗?”
青桐没有开口。他垂着空无一物的两手,沉默地站在山间云雾中。那是她们在仙人崖安顿下来后爆发的第一次争执。那场争执过后,青桐消失了一段时间,等他再回来,手中便拿着已经归入沉寂的飞鸣。
“殿下,”他双手托着飞鸣,单膝跪在在曾弋身前,“捕猎的事情就交给我,您专心练剑吧。”
仙人崖下有一块倾斜的平地,冬天过去,春草已经重新萌出了新芽,柔嫩的草叶覆盖在平地上,与沥日山顶的草甸一样柔软。在曾弋看来,这的确是理想的修行练剑之地。
然而她并没有能重新拿起飞鸣。
国主披着青桐猎来的棕熊皮,站在春寒料峭的风中,看见的也只是她挥着树枝的身影。他无言地站了一会儿,在阵阵咳嗽声中,由王后搀扶着进了漏风的小屋。
飞鸣被收起来,成了一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不能再提的话题。
时光在仙人崖仿佛张了翅膀,推着春夏飞快掠过。山中无日月,旧日皇族就这样变成了掰着钱过日子的穷苦猎户。
曾弋与青桐在荒无人迹的深山中捕猎,王后和阿黛在家中照顾国主,做饭浆洗,空闲时也种些瓜果蔬菜,吃不掉的便随猎物一起交由曾弋二人拿下山去换钱。
锄强扶弱几个字早已被淹没在柴米油盐的焦虑里,天下安乐世间太平的宏愿,如今看来更像是个遥不可及的心愿,换做六岁小儿,或许会在除夕夜的烟火里许一许。对现在的她们而言,与其想这些,不如盼着碰上昏了头的野猪或是瞎了眼狗熊更实在——毕竟二老的冬装、过冬的被子和口粮、每日要用的符咒……样样都实打实得花钱。
更何况,王后还一直执迷于用本就捉襟见肘的口粮制作荷花酥。初时她还拿捏不准水分与谷物差异,荷花酥既难成型,无非就都化作一团形迹可疑的糊糊,让她们吃下了肚。然而王后的探究精神与执着态度,令她尝试制作出了百般花样,有时山中猎物的油脂过于腥气,有时玉米面或黍面又干得让人难以下咽。每到此时,曾弋便盯着土碗中一团荷花形状的食物陷入沉思,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王后放弃屡败屡战的尝试。
昔日宫中的荷花酥,乃是用各地进贡而来的小麦粉与葵花籽油所做,岂是今日受困山野中所获之物可以比的?曾弋看着母后,感觉她这誓不做出宫中荷花酥便不罢休的劲头,竟比她当初的宏愿还要幼稚。
这天她骑着小灰驴,跟在追着扑翅声而去却一无所获的青桐身后回到仙人崖下,还未将小灰驴拴好,就见阿黛等在山崖下。
“今日王后又做了荷花酥,”她接过小灰驴的绳子,往小树上绕了两圈,“在等你们吃饭呢!”
曾弋与青桐对望了一眼,彼此都叹了口气。阿黛笑起来,“就知道你俩是这副表情,今日不用你们尝试了,有人来了。”
“谁?”青桐警惕地问道。